一刻鐘？東陽覺得恍如隔世，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年。他的目光追隨著繩索延伸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片迷霧，看清深淵中的情況。

“主子，您不能下去！”司輝的隨從突然沖上前，攔在他面前，“讓我們去吧。”隨從的聲音里帶著懇求，眼中閃過擔憂。

“閉嘴，讓你去拿繩子就快去。”司輝冷冷掃了他一眼，眼底的焦躁一閃而過。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仿佛這樣能給他一些安慰。

隨從欲言又止，最終只是低下頭。上一次主子這般失態，竟然還是因為那個心上人。這一次，依然如此。他看著主子蒼白的臉色，心中暗自嘆息。

“荊世子，咱們這邊已經折了一個兄弟，你就別添亂了。”暮雪直言不諱，“你現在的狀態，下去只會給大家添麻煩。”

他看得出來，司輝現在的狀態很不好。那雙平日里清明的眼睛此刻布滿血絲，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司輝抿著唇不語，目光在東陽身上停留片刻。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

“世子，皇后又派人來催了。”府上的下人匆匆趕來，聲音里帶著焦急。

“世子，盟主是我們青鷹會的人，我們自會想辦法。”暮雪說著，又往前走了兩步，“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司輝依舊沉默。風吹動他的衣袍，發出“簌簌”的聲響。

“屬下得罪了。”隨從突然出手，一掌劈在司輝后頸。動作干凈利落，不給主子任何反應的機會。

高大的隨從扛起昏迷的主子，朝暮雪點頭示意后快步離去。他的腳步很穩，仿佛肩上扛著的不是一個成年男子，而是一個輕若無物的布袋。

暮雪摸了摸脖子，暗自慶幸剛才那一掌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他能感覺到那一掌的力道，要是換做自己，怕是要躺上幾天。

“暮雪！繩子斷了！”東陽的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

暮雪猛地轉身，下意識地想要沖向懸崖邊，又猛地剎住腳步。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不敢再靠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東陽獨自拉動繩索。

“該死！”東陽咬牙，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繩索被緩緩拉上來，露出整齊的切口。兩人的臉色都變了，東陽的手指微微發抖，暮雪則是一臉難以置信。

“這家伙，居然自己割斷了繩子！”東陽低聲咒罵，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

“去準備更長的繩索，越長越好。”暮雪吩咐道，“再多準備些火把，天快黑了。”

宮門外，司輝醒來時，看著跪在地上的隨從，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從戰場上一路追隨父親，后來又照顧自己的人，此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般低著頭。

“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輕易離開。”司輝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手下人總算緩過勁來，他賭對了主子的選擇。抬頭時，卻發現主子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遠處的山峰方向。

深淵中，秦燁靠在潮濕的巖壁上，感受著四周的氣流變化。他知道，在這片黑暗中，還有更多的秘密等待著他去發現。割斷繩索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定，盡管這意味著他將失去最后的退路。

但有些路，總要一個人走下去。

司輝站在柳巧兒寢宮外，眉頭緊鎖。夜色已深，宮燈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他的手搭在殿門上，遲遲沒有推開。

守門的小太監看他神色凝重，不敢出聲打擾，只是低著頭站在一旁。廊下的風吹得銅鈴叮當作響，更添幾分凄清。

“吱呀”一聲，殿門被推開。撲面而來的不是往日的香氣，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

寢宮內跪滿了宮人，一個個面如土色，瑟瑟發抖。燭火在風中搖曳，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有人在低聲啜泣，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穆婉斜倚在主位上，手支著額頭，眼中布滿血絲。她的目光機械地掃過底下的人群，帶著一絲難掩的絕望。鬢角的發絲凌亂地垂著，哪還有半分往日的威儀。

“娘娘，荊世子到了。”宮女桃月的聲音輕輕響起。

穆婉緩緩抬起頭，浮腫的眼睛看向門口。她的目光在看到司輝的瞬間亮了一下，卻又很快暗淡下去：“輝兒來了。”

她的目光在司輝身后搜尋，卻沒有找到想見的人。那一瞬間，她仿佛又蒼老了幾分。

“輝兒，柳姑娘呢？”穆婉掙扎著站起身，腳步踉蹌地向前走，“只要雨衛能好起來，本宮什么條件都答應。求她來救救雨衛......”

老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穆婉的手冰涼，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娘娘，您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該用些吃食了。”老嬤嬤心疼地勸道。

穆婉搖頭，目光執拗地落在床榻方向：“本宮吃不下。雨衛都這樣了......”她的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司輝原本以為柳巧兒是在演戲，可當他走到床前，看到那張蒼白如紙的臉，整個人愣住了。

柳巧兒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哪里還有半分平日的生機。她的臉色比身下的白綾還要蒼白，額角有一處淤青，觸目驚心。

“姨母，這又是什么情況？”司輝聲音沙啞。他的手指微微發抖，想要觸碰柳巧兒的臉，卻又生生停在半空。

穆婉這才注意到他臉上的傷痕，卻無暇顧及：“輝兒，柳姑娘到底在哪？她為何沒來？”

“她......”司輝喉頭發緊，“不見了。”

“什么？”穆婉聲音陡然拔高，整個人搖晃了一下。

“在城外懸崖邊發現了馬車，馬夫已死。只找到她的鞋子和血跡。”司輝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一旁的桃月低著頭，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公主安排的一切天衣無縫，連荊世子都被蒙在鼓里。她偷偷看了眼床上的柳巧兒，心中暗暗得意。

穆婉身子一晃，臉上浮現出真切的擔憂：“懸崖下......”她的聲音顫抖，“派人去找了嗎？”

“已經派人搜尋，暫時還沒有消息。”司輝握緊了拳頭。

“你去幫忙找吧。”穆婉無力地揮手，“在這里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