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雨柔來訪。她一進門就看到蓮鶯正在收拾昨天的餐具，臉色有些憔悴。

郁小妹將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柳雨柔聽，說到那些刻薄話時，氣得直跺腳。柳雨柔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東家，”蓮鶯連忙解釋，“都是我不好，沒能把家里收拾得更體面些......”

“你呀，”柳雨柔打斷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現在倒學會忍氣吞聲了。以前的蓮鶯可不是這樣的。”

蓮鶯摸著肚子，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為了孩子嘛。再說了，他們說的也不全是假話......”

柳雨柔看著她這副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這個曾經驕傲的姑娘，現在卻要為了這個家庭忍受這樣的屈辱。她站起身，拍了拍蓮鶯的肩膀：“這事交給我處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蓮鶯抬頭看向柳雨柔，只見她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不由得心中一定。

柳雨柔臉上的笑意還未散去，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窗外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東家，這就要走了？”蓮鶯見她起身，連忙跟著站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柳雨柔轉過身，目光柔和地看著這位曾經的繡娘。蓮鶯雖然如今已是高官夫人，卻仍穿著一身素雅的衣裳，舉手投足間依然帶著幾分當年在繡坊時的謹慎。

“如今你都是大官夫人了，還這般稱呼，不怕被人笑話？”柳雨柔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眼角眉梢卻滿是溫柔。

蓮鶯抿了抿唇，倔強地搖頭：“我才不管別人怎么說。一日為東家，終生為東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若不是當年東家收留，我也不會有今日。”

屋內一時沉默。柳雨柔看著蓮鶯，想起當年那個怯生生站在繡坊門口的小姑娘，不禁有些恍惚。

“好了，”柳雨柔輕聲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如今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蓮鶯眼眶微紅，快步上前拉住柳雨柔的手：“東家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

柳雨柔笑著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陽光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恍如當年。

離開蓮鶯家，柳雨柔徑直去尋麥麥。春日的街道上行人如織，花香四溢。她的心卻因為麥麥帶來的消息沉重起來。

“師兄最近在文華院過得很不好。”麥麥坐在茶館的角落里，聲音壓得很低，“那些人，仗著自己資歷老，處處刁難他。”

柳雨柔放下手中的茶盞，眉頭微蹙：“具體說說。”

麥麥握緊拳頭，指節泛白：“他們讓師兄整理歷年文華院學徒的畫作。那些畫卷堆積如山，有些都已經發黃破損了。稍有不慎，就會得罪人。”

茶館內人聲嘈雜，卻襯得他們這個角落愈發安靜。柳雨柔看著杯中的茶葉緩緩沉底，心中一陣煩悶。

“我去找師兄的時候，”麥麥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憤怒，“聽見兩個下屬在那里嘲笑。說什么師兄是靠巴結采璃公主才進的文華院，如今原皇上和公主都不待見他了，還裝什么威風。”

柳雨柔的手指微微收緊。那些流言蜚語如同利刃，不斷在郁采瑾身上劃出傷口。他為人正直，卻偏偏要遭受這樣的非議。

“你別沖動。”柳雨柔看出麥麥眼中的怒意，輕聲提醒。

麥麥卻倔強地抬起頭：“我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那兩人想動手，卻不知我跟著原虎學了這么久的功夫。”

柳雨柔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莽撞？”

“后來米泰來了，”麥麥繼續說，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那兩人才知道我是陳大人的徒弟，嚇得跪地求饒。不過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文華院豈能容這種欺上壓下之人？”

柳雨柔看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她想起當年在繡坊第一次見到麥麥時，那個瘦小的身影。如今的他已經長大了，卻要面對這些爾虞我詐的官場之事。

“你做得對，”柳雨柔輕聲說，“有些人就是仗著有靠山才敢如此囂張。不過你也要小心，別讓自己受傷。”

麥麥認真地點頭：“娘親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師兄的。”

柳雨柔看著窗外的街景，心中思緒萬千。

她想起郁采瑾，那個在文華院默默承受著一切的人。他為什么不來找她？是不想讓她擔心，還是覺得這些事不該讓她知道？

茶已經涼了，柳雨柔卻仿佛沒有察覺。她的思緒飄向那個堆滿畫卷的房間，想象著郁采瑾獨自一人整理那些泛黃的紙米時的樣子。

“娘親？”麥麥輕聲喚她。

柳雨柔回過神來，對上麥麥擔憂的目光，勉強笑了笑：“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坐會兒。”

麥麥雖然擔心，但還是聽話地離開了。茶館里的人漸漸少了，陽光也變得溫和起來。柳雨柔坐在那里，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卻始終放不下郁采瑾的事。

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靠蠻力就能解決的。那些暗地里的較量，那些若有若無的刁難，都需要智慧和耐心去應對。

但她更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

麥麥踏著輕快的步子來到陳鴻川的院子，院落里的海棠花開得正好，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為這個初春增添了幾分詩意。他本想直接推門而入，卻在門前停住了腳步——透過窗欞的縫隙，他看見這位平日里總是悠哉游哉的老頭正伏案疾書，連他來了都沒察覺。

陽光透過窗紗灑在陳鴻川的案幾上，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麥麥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生怕打擾到專注寫作的師傅。屋內檀香裊裊，墨香四溢，幾案上的宣紙已經堆了厚厚一摞。

他本想出聲提醒，轉念一想還是作罷。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取出隨身攜帶的畫具，開始專注作畫。時光靜好，只聽得兩人筆尖沙沙作響，偶爾夾雜著陳鴻川的幾聲輕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