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河站在院中,目光掃過眼前這座不大的宅院。寒風呼嘯,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十米見方的院落,四周圍著斑駁的矮墻,墻角處爬滿了干枯的藤蔓。屋頂的瓦片陳舊不堪,幾處漏雨的角落還用茅草臨時遮擋,在風中瑟瑟作響。地面坑洼不平,每走一步都能揚起一片塵土。
“兜兜轉轉,又回到這里了。”孫河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墻上的裂縫。
拒絕了秦成全的好意,沒想到最后還是住進了這處宅院。這一次,他沒再推辭。大不了晚上沒地方睡覺的時候去武院將就一晚。冷風灌進衣領,他縮了縮脖子,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光線昏暗,一張破舊的木桌上擺著幾本書籍,角落里堆著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孫河摸了摸桌面,厚厚的灰塵沾滿了指尖。
至于主祭的差事,倒也不算麻煩。對于他而言,這反而是個難得的露臉機會。只是想到要面對那么多人的目光,他的心里還是有些忐忑。
等送走了吳老吳陽泰一行人,孫河剛準備關門練武,檢查這幾日的收獲,大門又被急促地敲響了。
“誰啊?”他皺眉問道。
“是我!是我啊!”門外傳來吳福海興奮的聲音,像個找到了糖果的孩子。
開門一看,只見吳叔滿臉喜色,雙眼放光,手里還提著個鼓鼓囊囊的褡褳。他的衣服還帶著魚市場特有的腥味,想必是剛從那邊回來。
“阿水,今天賣魚可順利了!”吳福海一邊說著,一邊從褡褳里掏出幾粒銀豆子,手都有些發抖,“整整五百六十七文!錢福財一聽說是你打的魚,二話不說就給了五錢銀子!”
“五錢銀子?”孫河有些意外。
“對啊!半兩銀子呢!”吳福海激動得連說話都有些結巴,“咱們一天就賺了這么多!這可比我平時打一個月的魚都多啊!”
看著吳叔手舞足蹈的模樣,孫河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把桌面上的碎銀分成兩份:“那就按之前說好的,五五分賬。你二錢五分,我二錢五分。”
“這使不得!”吳福海連連擺手,臉上的笑容變成了為難,“這價錢有點貴啊,我就是個跑腿的,拿一錢就夠了。”說著就要把多余的銀子推回去。
孫河眉頭一皺:“吳叔,當初不是約定好對半分嗎。你這樣做,豈不是讓我食言?要是傳出去,我這名聲可就壞了。”
這話一出,吳福海頓時犯了難。他搓著粗糙的手掌,眼神游移不定。他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街坊鄰里間講的那些忠義故事可沒少聽。一個人要是失信于人,那可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吳福海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收下了銀子,但臉上依舊帶著幾分不安。
“吳叔,你要是過意不去,不如讓我去你家蹭頓飯?”孫河笑著說道。
吳福海眼睛一亮:“好說好說!我這就回去讓婆娘多炒兩個菜!”說完,他興沖沖地跑出院子,差點被門檻絆倒。
第二天一早,寒風刺骨。孫河路過埠頭,看見秦成全派人支起了一個粥棚。熱氣騰騰的菜粥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飄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排隊的人群中,有衣衫襤褸的孩童,瘦小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有佝僂著背的老嫗,手里緊攥著破舊的碗;還有拄著拐杖的瘸腿漢子,眼中帶著幾分自卑與感激。
不過也有不少人往身上抹灰裝窮,想混一碗免費的粥喝。這些人的眼神閃爍,舉止做作,很快就被錢福財認出來趕走了。
“你們這些狗東西!”錢福財指著那些裝窮的人罵道,臉漲得通紅,“知道這是誰的粥棚嗎?這可是水哥的!劉武師的親傳弟子!將來的大人物!不想活了你們就繼續裝!”
孫河聽到這話,不禁莞爾。他沒有上前,只是遠遠看了幾眼就離開了。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議論的感覺。
下午,孫河換上一身干凈衣裳,別上腰牌和護臂,來到青云書院。古樸的建筑掩映在樹影中,書聲朗朗。通過前幾天見過的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引薦,他見到了自己的先生。
“從認字開始。”先生說著,拿出了《弟子規》和《三字經》,眼中帶著幾分審視。
坐在教室里,孫河環顧四周,全是七八歲的娃娃,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這讓他頗感尷尬,耳根微微發熱。畢竟自己這個年紀才來讀書,確實有些晚了。
不過憑借前世的積累,再加上這個世界的文字與前世相通,孫河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他的筆下生風,一個個字跡工整的漢字躍然紙上。
“孫河,你以前真沒上過學塾?”先生驚訝地問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回先生的話,小子從小在漁船上討生活,確實沒進過學堂。”孫河放下筆,恭敬地說道,“不過平日里經過店鋪,也會留心認些字。”
先生捋著胡須,連連點頭:“難得你如此好學。若是放下武道,專心讀書,說不定也能有一番作為。”
周圍的孩童們投來崇拜的目光,有人甚至悄悄議論起來。這讓孫河更加不自在了,他低下頭,專注于面前的書本。
“你既是武者,還需要額外的功課。”先生從書架上取出兩本書遞給孫河,“這是《玉樹軒雜記注版》和《呂覽修性命有感》,有不懂之處可以來問我。”
孫河恭敬地接過書,翻看目錄。這兩本都是通天境武者所著,一本記載精怪特征、草藥辨識,一本講述戰場見聞和武道心得。書頁已經泛黃,邊角處還有前人留下的批注。
“這倆書不過是啟蒙讀物,以后還有更多要看的。”先生神色嚴肅地叮囑道,“書中大多是前人經驗,十分珍貴。切記愛惜,若有損壞,不僅要賠償原價,得額外付一筆褻瀆典籍的賠償。每卷至少一兩銀子。”
孫河認真點頭。武者若是沒有文化底蘊,連武技典籍都看不懂,遇到天材地寶也認不出來,碰上精怪更是無從應對。這些知識,對他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
接連幾日,孫河往返于福祿鎮與安寧鎮之間,讀書習字。他暫時沒去武院,畢竟二旬破關縮短到不到五天實在太過驚人,還是緩些時日為好。每天除了練武,就是埋頭苦讀,日子過得充實而平靜。
鎮上關于韓少明的傳言漸漸平息,那山鬼似乎真的消失了。但孫河在《玉樹軒雜記注版》中看到,山鬼通常兩日一食,按理說不該安靜這么久。這讓他心里始終懸著一根弦,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為了安全起見,孫河往返兩地時盡量避開陸路,選擇水路。雖然要多花些過路費,但總比冒險強。每次乘船,他都會警惕地觀察四周的動靜,生怕那山鬼突然出現。
,第六十章:創建聲律識字法
這天,孫河正在臨摹字帖,孫河執筆臨摹最后一個字,動作輕緩而從容。硯臺中的墨汁已經干涸,只剩下淺淺的一層水痕。他放下毛筆,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手腕,目光落在面前的字帖上。歪歪扭扭的字跡讓他不禁蹙眉,雖然比起剛來時已經好了許多,但距離工整尚有不小差距。
一縷陽光透過窗欞斜斜照進來,在案幾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書院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偶爾夾雜著幾聲嬉笑。
他能感受到精神鏈接傳來的信息,那處地形中的寶物并非寶魚,而是一株寶植。這等天材地寶又不會長腿,倒也不必著急。只是想到那株寶植,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寫得不錯。”教習韓永仁接過字帖,目光在紙上游走,“你的進步很快,短短時日就能寫出完整的句子了。”
韓永仁年紀不大,二十七八的樣子,一身青衫,舉止溫文爾雅。他的手指修長,拿著字帖的樣子頗有幾分文人雅士的氣質。
“學生慚愧。”孫河低頭,心中暗嘆。眼前這些歪歪扭扭的字跡,與記憶中那些前輩的飄逸書法相比,簡直天差地別。
前世那些穿越者前輩大多才華橫溢,可他連最基本的書法都不會,剛來時寫的字簡直慘不忍睹。每每想起初到此處時的窘迫,他都忍不住想嘆氣。
“無妨,”韓永仁嘴角含笑,語氣溫和,“剛開始寫字都是這樣,甚至以后你會覺得自己的字越寫越難看。”
“為何會這樣?”孫河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因為你對字體美感的認知在提升,但手上功夫一時半會跟不上。”韓永仁將字帖放在案幾上,耐心解釋道,“就像登山,越往上走,越能看到更遠的風景。等你覺得自己寫得不那么難看時,回頭一看,其實已經很漂亮了。”
孫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中豁然開朗。這番話不僅說到了習字的關鍵,似乎也點明了修煉的某些道理。
銅壺漏刻已近酉時,陽光漸漸西斜。韓永仁起身拍了拍手,朗聲道:“今日到此為止,交上字帖就可以回家了。”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書院頓時沸騰起來。童子們歡呼雀躍,紛紛將字帖交上,爭先恐后地往外跑。門口早有丫鬟小廝等候,將各家的孩子領走。
轉眼間,偌大的書院只剩下孫河和韓永仁二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還有事嗎?”韓永仁一邊整理字帖一邊問,目光掃過孫河欲言又止的表情,“想練字的話,筆墨紙硯隨便用。不過天色不早了,山中怪事傳得滿城風雨,還是早些回家的好。”
“先生,我確實還有一事相求。”孫河拱手道,聲音中帶著幾分鄭重。
“哦?說來聽聽。”韓永仁放下手中的字帖,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這是學生近日研究出的一套識字法門,懇請大師賜教。”
孫河從懷中取出幾張薄紙,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紙張略顯發黃,邊角有些微微卷曲,顯然是經過反復推敲修改的成果。
韓永仁接過一看,眉頭微微皺起。只見第一張紙上畫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是變了形的偏旁部首,卻又不完全相同。隨后數頁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上面標注著這些符號的組合。
“這是什么?”韓永仁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
“學生稱之為聲律法。”孫河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掩的期待。
“聲律法?”韓永仁挑眉,目光在紙上來回掃視,“看著倒是新奇。”
孫河深吸一口氣,開始仔細解釋起來。這套拼音系統是他這些天反復琢磨出來的,雖然借鑒了前世的經驗,但也做了不少改動。
現在的文字和讀音與前世有所不同,他便將偏旁改造成符號,創造出一套全新的注音系統。每個符號都經過精心設計,力求簡單易記。
這看似簡單的改變,實則意義重大。它不再是用復雜的文字去解釋文字,而是用簡單的符號系統去標注讀音。只要掌握二十多個符號的讀音,就能認識數百上千個字。
“比如這個'山'字,”孫河指著紙上的一個字說道,“我們可以用這三個符號來標注它的讀音。這樣一來,即便不認識這個字,也能讀出來。”
韓永仁聽得入神,不時點頭。隨著孫河的講解,他的眼中逐漸浮現出驚訝的神色。等孫河說完,已是酉時末,天色幾乎完全暗了下來。
“有意思,”韓永仁沉吟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雖然還有些不完善之處,但這個思路確實獨特。我記下來研究研究,明日再與你詳談。”
“多謝先生。”孫河躬身行禮,心中卻暗自松了口氣。
走出書院時,夜色已深。遠處的山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街道上零星有幾個行人匆匆而過。
孫河并不擔心這套聲律法會被人貪墨。書院上下都知道他是劉南河安排來的,沒人敢輕舉妄動。況且,這套系統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完善,光是看幾張紙,想要完全理解并不容易。
他這般展露才華,也是深思熟慮。僅僅三十余日便突破瓶頸,這等修煉速度已是驚人。若想不引人懷疑,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光明正大地展現天賦。
畢竟,天賦與才智,也展現出非凡的武學資質。那些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人,往往在其他方面也展現出非凡的才能。
再者,他也不想一輩子做縮頭烏龜。那些欺凌過他的地痞無賴,那些將他視作砧板魚肉的惡人,都讓他明白一個道理。
現在雖然太平,卻也吃人。弱小就要承受欺凌,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好在他身邊有師父師兄師姐這些參天大樹,為他保駕護航。在這片樹林中,他這株小苗,終有一日也會長成大樹。到那時,就再也不用擔心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