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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運硬幣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周默的傘面上敲打出沉悶的節奏。他站在擁擠的地鐵車廂里,額頭抵著冰涼的扶手桿,閉目忍受著周圍混雜的香水味和汗臭。手機屏幕亮起,是主管發來的消息:“方案重做,明天早會要用。“

周默嘆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口袋。二十七歲,普通二本畢業,在一家不上不下的廣告公司做著不上不下的文案工作,領著不上不下的薪水。生活就像這趟永遠擁擠的地鐵,按部就班地沿著既定軌道行駛,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

“下一站,文化路,請乘客...“

周默隨著人流擠出車廂。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他習慣性地繞道去了公司附近的古董市場——這是他每周五的小小消遣,雖然從不買什么,但看看那些承載著時光的老物件總能讓他暫時忘記生活的乏味。

市場里人不多,攤主們大多懶洋洋地玩著手機。周默在一個新出現的攤位前停下腳步。攤主是個瘦小的老頭,戴著一副圓框眼鏡,面前鋪著的紅絨布上零零散散放著幾件物品:一個銅制煙斗,幾枚銹跡斑斑的銅錢,一本皮面日記本,還有...

周默的視線被一枚硬幣吸引。它看起來像是銀質的,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澤。硬幣的一面刻著一個天平圖案,另一面則是一個問號。邊緣處有一圈細小的文字,周默湊近才看清是拉丁文:“Fortuna Eliget“——命運之選。

“多少錢?“他聽見自己問道,手指已經不由自主地觸碰到了那枚硬幣。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一顫,仿佛有細微的電流穿過。

老頭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渾濁卻銳利。“年輕人,這東西不賣。“

“為什么擺出來?“

“它在等對的人。“老頭神秘地笑了笑,“你覺得自己是對的人嗎?“

周默覺得這對話荒謬得可笑,但某種莫名的沖動讓他無法移開視線。“我出五百。“

“不是錢的問題。“老頭搖頭,“這枚硬幣很特別。它能幫你做選擇,但每個選擇都有代價。“

“聽起來像某種騙局。“周默嘴上這么說,手卻握緊了硬幣。

老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記住,當你無法決定時,就讓硬幣替你選擇。但別太依賴它,否則...“他松開手,意味深長地看了周默一眼,“否則你會失去比得到的更多。“

周默甩了甩被捏痛的手腕,掏出錢包抽出五張百元鈔票拍在攤位上。“現在它是我的了。“

老頭沒有去拿錢,只是嘆了口氣。“希望你不會后悔。“

硬幣在周默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塊燒紅的炭。他快步離開市場,心跳莫名加速。回到租住的單身公寓,他鎖好門,拉上窗簾,才敢再次拿出那枚硬幣仔細端詳。

在臺燈下,硬幣表面的紋路更加清晰。天平一側的托盤上刻著笑臉,另一側則是哭臉;問號的點是一個小小的骷髏頭。周默翻來覆去地查看,發現硬幣邊緣的拉丁文下方還有一行幾乎不可見的小字:“拋擲前請三思,命運一旦選擇,不可回頭。“

“故弄玄虛。“周默嘟囔著,卻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明天早會要交的方案——那個已經被打回三次的廣告文案。主管明確表示再不滿意就可能換人接手。

周默盯著電腦屏幕上毫無靈感的文案,突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他拿出硬幣,拇指輕輕摩挲著表面。“如果正面,我就按原方案交上去;反面,就全部重寫。“

硬幣被高高拋起,在空中翻轉時發出奇特的嗡鳴聲,仿佛不是金屬碰撞的聲音,而是某種遙遠的、非人的笑聲。周默伸手接住,心跳如鼓。

正面。天平圖案朝上,笑臉一側微微發亮。

周默長舒一口氣,合上電腦。第二天早會上,他硬著頭皮交上了那個自己都不滿意的方案。出乎意料的是,主管看完后竟然點了點頭:“這次不錯,客戶那邊通過了。“

周默愣在原地,直到同事用手肘捅了捅他才回過神來。會議結束后,主管單獨留下他:“老周啊,其實我一直很看好你。下個月創意總監的位置空出來了,我會推薦你。“

周默走出會議室時雙腿發軟。他躲進洗手間隔間,掏出那枚硬幣,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硬幣在他掌心微微發熱,天平圖案似乎在對他眨眼。

接下來的幾天,周默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僅順利接手了重要項目,還在公司年會上抽中了一等獎——歐洲雙人游。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在咖啡館“偶遇“了大學時暗戀的女神林雨晴,而對方竟然主動要了他的聯系方式。

“這太詭異了。“周默對著鏡子自言自語,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硬幣就放在洗手臺上,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自從得到它后,他幾乎每個重要決定都靠拋硬幣來做選擇,而每一次,結果都出人意料地好。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林雨晴。“周默,明天有空嗎?我朋友開了家新餐廳,想請我們去試菜。“

“當然,我很樂意。“周默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卻盯著那枚硬幣。掛斷電話后,他鬼使神差地又拋了一次:“如果正面,就繼續和雨晴發展;反面,就保持距離。“

硬幣在空中劃出閃亮的弧線,落回掌心時,周默感到一陣刺痛。反面。問號圖案朝上,骷髏頭的眼睛似乎在盯著他。

“什么意思?“周默皺眉,“難道和雨晴在一起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忽略這個結果。“一次例外應該沒關系。“

第二天晚上,餐廳的約會異常順利。林雨晴比記憶中更加迷人,言談舉止間流露出的好感讓周默受寵若驚。分別時,她在周默臉頰上輕輕一吻:“下周我生日派對,你一定要來。“

周默飄飄然地回到家,卻發現公寓門鎖有被撬過的痕跡。他警覺地推開門,屋內一片狼藉——顯然遭了賊。奇怪的是,貴重物品一樣沒少,只有那枚硬幣不見了。

周默翻箱倒柜地尋找,心里涌起一陣莫名的恐慌。就在他幾乎放棄時,硬幣從沙發縫里滾了出來,正好停在他腳邊。周默彎腰撿起,硬幣燙得他差點松手。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周默低聲問道,硬幣在他掌心顫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第二天一早,公司里炸開了鍋。周默的頂頭上司——那位承諾提拔他的主管——昨晚酒后駕車,車子沖出高架橋,當場死亡。警方調查顯示,剎車系統被人為破壞。

周默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閃爍的警燈,胃里翻江倒海。主管的死太過巧合,而硬幣昨晚的反面結果突然有了新的解釋。他顫抖著掏出硬幣,陽光下,那枚小小的金屬圓片仿佛沾滿了鮮血。

“是你做的嗎?“周默的聲音嘶啞,“那些好運...都是用別人的不幸換來的?“

硬幣沉默不語,但周默分明感到它在發燙,在跳動,像一顆微型的心臟。

下班后,周默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古董市場。那個攤位還在原地,但攤主換成了一個中年婦女。她表示從未見過什么戴圓眼鏡的老頭,這個攤位一直是她的。

周默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座天橋時,一個衣衫襤褸的盲眼老者攔住了他。“年輕人,“老者空洞的眼窩“望“著周默的方向,“你身上有股不祥的氣息。“

周默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老者的聲音突然變得銳利:“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那枚硬幣不屬于你!“

“你怎么知道...“周默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我是守門人,“老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那枚硬幣是'命運天平'的一部分,每次使用都會打破平衡。你以為得到的是好運,實則是從他處竊取的生命力!“

周默的血液幾乎凝固。“那我該怎么辦?“

“扔掉它,趁還來得及。“老者突然抓住周默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或者...成為真正的持幣人,掌控命運的天平。但代價...“

老者的話戛然而止。一輛失控的卡車沖上人行道,在周默眼前將老者撞飛。鮮血濺在他的臉上,溫熱而黏稠。人群的尖叫聲中,周默摸到口袋里的硬幣正在劇烈震動,燙得他大腿生疼。

他跌跌撞撞地逃離現場,回到公寓后鎖上門,癱坐在地上。硬幣滾落在地板上,問號一面朝上,骷髏頭的眼睛泛著詭異的紅光。

“是你殺了他...“周默喃喃道,“就像殺死主管一樣。“

硬幣一動不動,但周默分明聽見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是你殺了他。每次拋擲,都是你的選擇。“

周默捂住耳朵,但那聲音揮之不去:“現在,選擇吧。繼續使用我,獲得你想要的一切;或者放棄我,回到那個平庸無趣的人生。拋硬幣決定如何?“

硬幣自動翻了個面,天平圖案朝上,笑臉一側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窗外,夜色如墨,一輪血月緩緩升起。

周默盯著硬幣看了整整一夜。黎明時分,他做出了決定。

“最后一次,“他對著硬幣說,“如果正面,我就留下你;反面,我就把你扔進河里。“

硬幣在他拇指上輕輕一彈,旋轉著飛向空中。這一次,它旋轉的時間格外長,仿佛在故意折磨周默的神經。當硬幣終于落回掌心時,周默幾乎不敢看結果。

反面。問號圖案朝上,骷髏頭的眼睛閃爍著紅光。

周默長舒一口氣,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他穿上外套,將硬幣緊緊攥在手中,驅車前往城郊的河邊。

站在橋上,周默最后一次端詳這枚改變他命運的硬幣。“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須擺脫你。“

硬幣突然變得滾燙,周默痛呼一聲,卻仍緊握不放。“不,這次我不會聽你的了!“

他高高舉起手臂,準備將硬幣拋入湍急的河水中。就在這一瞬間,硬幣表面突然浮現出一行新的文字:“拋下我,你將失去一切。“

周默的手僵在半空。硬幣繼續顯示文字:“你的升職,你的獎金,林雨晴的愛...都會消失。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冷汗順著周默的鬢角滑落。硬幣說的沒錯,這一切確實都是因為它才得到的。如果失去這些...

“不!“周默突然大喊,“這些都是假的!是用別人的生命換來的!主管死了,那個老人也死了!下一個會是誰?林雨晴嗎?“

硬幣沉默了。周默抓住這個機會,用盡全力將它拋向河心。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然后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下。

周默癱坐在橋邊,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但同時,一種可怕的空虛感也隨之而來。他掏出手機,想給林雨晴發個消息,卻發現通訊錄里根本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公司群里的聊天記錄顯示,他仍然是那個不起眼的文案,從未獲得過升職機會。

“不...這不可能...“周默顫抖著翻看手機,所有因硬幣而改變的記憶都在迅速褪色,仿佛從未發生過。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公司,同事們看他的眼神充滿困惑。“周默?你不是請假了嗎?“前臺小姐問道。

“我...我請什么假?“

“昨天你提交辭職信了啊,說要去追尋藝術夢想。“前臺遞給他一個信封,“主管還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說是離職補償。“

周默茫然地接過信封,里面是一張五萬元的支票——正好是他歐洲游中獎的金額。信封底部,有什么東西滑落出來,叮當一聲掉在地上。

那枚硬幣。問號一面朝上,骷髏頭正對著他咧嘴而笑。

周默跪在地上,顫抖著撿起硬幣。這一次,硬幣冰冷刺骨,卻讓他感到一種病態的安心。

“你回來了...“他低聲說,將硬幣緊緊貼在胸口。

手機突然響起,是陌生號碼。“喂?“周默接起電話。

“周默?我是林雨晴。“那個熟悉的聲音讓周默心跳加速,“抱歉突然打給你,我們大學同學聚會你一直沒回復...下周我生日,你能來嗎?“

周默的視線無法從硬幣上移開。天平圖案正在緩緩浮現,笑臉一側閃閃發光。

“當然,“他聽見自己說,“我很樂意。“

掛斷電話后,周默將硬幣高高拋起,看著它在晨光中旋轉。這一次,他沒有伸手去接。

硬幣落在地上,滾動幾圈后停在他的腳邊。正面朝上。

周默彎腰撿起硬幣,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看來命運已經做出選擇了。“

他將硬幣放回口袋,整了整領帶,昂首闊步走向電梯。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周默沒有注意到,大廳電視里正在播放一則突發新聞:一輛卡車失控撞入河邊咖啡館,造成多人傷亡,其中一名女性死者身份已確認,名叫林雨晴...

硬幣在周默口袋里微微發熱,仿佛在無聲地笑著。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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