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河抬手擦拭嘴角,手上的血跡卻讓他一愣。
虎口不知何時裂開了,皮肉翻卷,鮮血淋漓。大概是剛才硬碰硬時傷的。他想擦掉嘴角的血跡,反倒在臉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但此刻,他已顧不上這些了。
因為從屋頂躍下的那道身影,讓他心神震顫。
單勇和明徒福山緊隨其后,那么帶頭的老者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劉南河!
福祿鎮最強大的大武者,劉家武館的實際掌門!
孫河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原以為自己今日必定難逃被逐出武館的命運,卻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轉折。
演武場上的燈火將劉南河的身影拉得很長,他緩步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孫河的心上。周圍的喧囂漸漸遠去,只剩下腳步聲在耳邊回響。
“,你可愿拜我為師?”劉南河面帶微笑,目光慈祥。
這一刻,整個演武場鴉雀無聲。
張奮揚和吳德明在一旁急得直跺腳,若是能開口,怕是要喊破嗓子讓孫河趕緊答應。周圍的武館學徒們目光灼灼,有羨慕,有嫉妒,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親傳弟子啊!
這哪是那些掏錢來學功夫的尋常弟子所能企及的。
孫河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孫河,拜見師父!”
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大丈夫跪地有玉,但拜師求藝,卻是天經地義。
“好!好!好!”劉南河連說三個好字,親自上前扶起孫河。“你且起來。敬師茶的事情日后再說,你今日受傷不輕。從今往后,從今往后你便是我收的第九個徒兒!”
孫河抬頭,看到了劉南河身后的七人。六男一女,雖然少了一人,但其中就有向師兄和單師兄。
明徒福山對他擠眉弄眼,單勇則是豎起大拇指。
“恭喜梁師弟!”
“師弟氣度不凡啊!”
“完了完了,我最帥的名頭要不保了!”一個高個子師兄夸張地叫道。
“你做夢!即便王師弟缺席,最帥的也是我!”
“呵,你們兩個還是先照照鏡子吧。”獨獨那位女徒嗤笑道。
明徒福山摸了摸空蕩蕩的口袋:“遺憾手頭實在拿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見面禮,改日再補上。”
“向師弟你怎么提這個!挑禮物最麻煩了!”
歡聲笑語中,孫河嘴角不自覺地揚起。這種被接納的感覺,讓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劉南河撫須微笑,越看孫河越是滿意。
他收徒向來謹慎,絕非心血來潮。早在屋頂時,他就已經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明徒福山更是說起孫河曾用全部積蓄救助吳福海,只因對方施予一餅之恩的往事。這事還是從張奮揚和吳德明口中傳出來的。
單勇請假后,兩人與明徒福山相熟,閑聊時提起過這件事。一樁耳聞,一樁目睹。兩件事足以證明孫河品性純良。
更重要的是,來館才月余便能獨戰七人,說明天資不凡。氣血至少已經粗如小指,否則不可能有如此體魄。
唯一的缺點就是打法太過粗糙,但這并不是大問題。武館中專注煉法的學徒不在少數,日后慢慢補齊即可。
“勇氣可嘉,但打法確實欠缺。煉法固然重要,但武者終究是要靠武藝討生活的。”劉南河語重心長地說道。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孫河恭敬抱拳。
他深知自己只有蠻力,沒有章法,全靠一股狠勁在硬拼。但這也是無奈之舉。打法不是靠背招式就能精進的,需要日積月累的實戰經驗。
他能在演武場上以一敵七,完全是仗著過人的體魄,以及與蟹怪搏命時鍛煉出來的狠勁。
“福山,單勇,帶你們九師弟下去收拾一下。”劉南河轉頭吩咐,“另外兩位也安排在后院住下吧。”
“是!”
明徒福山和單勇答應一聲,攙扶起傷勢更重的張奮揚和吳德明。孫河雖然渾身是血,但還能自己行走。
他們沿著通往后院的廊道緩緩前行。兩側高墻遮擋了月光,漆黑一片。練功場上燭光閃爍,人影憧憧。
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仿佛摩西分海。數十雙眼睛注視著孫河的背影,目光中的輕蔑嘲諷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敬畏和羨慕。
院中草叢的蛐蛐又叫喚起來。一明一暗,恍如兩個世界。孫河沒入黑暗,卻走向了比演武場更加光明的未來。
劉南河目送新弟子離去,轉身面向場中眾人,神色嚴肅:“好了,都別愣著了,排好隊,一個個來給我演練今日所學!”
老學員們早就習慣了這個流程,新人也有樣學樣。很快,劉南河面前排起了長隊,等待著師父的指點。
而那些遍體鱗傷的田廷玉等人,依舊趴在地上哀嚎,卻無人理會。
后院的小院落里,孫河坐在木凳上,任由單勇為他處理傷口。
“師弟,你這打法太狠了。”單勇一邊上藥一邊說道,“不過我喜歡!”
明徒福山在一旁幫張奮揚和吳德明包扎:“是啊,難怪師父會收你為徒。那股子狠勁,我都看愣了。”
“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孫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行了,別謙虛了。”單勇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的是機會切磋。對了,你知道為什么師父說你是第九位弟子嗎?”
孫河搖搖頭。
“因為八師兄...”明徒福山欲言又止。
“八師兄怎么了?”孫河好奇地問道。
單勇和明徒福山對視一眼,嘆了口氣:“八師兄叫劉亮,是師父的親侄子。三年前外出歷練,至今杳無音信。”
孫河心中一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江湖兇險,稍有不慎就會命喪黃泉。
“所以師父才會這么謹慎收徒。”明徒福山繼續說道,“你能被收為親傳弟子,說明師父真的很看重你。”
孫河默然。他知道這份機緣來之不易,更要倍加珍惜。
“好了,別說這些了。”單勇站起身,“我帶你們去看看住處。師父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有緣人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