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廊下的石凳上坐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秋蟬的鳴叫聲此起彼伏，院子里的桂花樹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此時的靜心寺內，青石板鋪就的小徑上落滿了銀杏葉。司云霆穿過重重殿宇，來到一處偏僻的禪房前。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位白須老僧正安坐在蒲團上。

“施主，一切皆是因果?！泵魑虼髱煷让忌颇浚曇魷睾腿绱猴L拂面。

司云霆只覺心中空落落的感覺被這聲音填滿，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跪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眼底的疲憊似乎也減輕了幾分。

“大師，我這些日子總覺得迷茫......”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困惑，“就像行走在迷霧中，看不清前方的路。”

“放下執著，自然明朗?！泵魑蜉p輕敲擊木魚，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禪房內回蕩。

寺廟的鐘聲悠悠傳來，驚起一群盤旋的野鷺。司云霆抬頭望著窗外的天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就這樣，他在靜心寺住了下來。白天去宮中當值，晚上便回寺廟聽經。每日看著晚霞染紅天際，聽著暮鼓晨鐘，內心的躁動漸漸平息。

這一住，就是七八日。

侯府內議論紛紛，下人們私下竊竊私語，不解司云霆為何寧可住在清冷的寺廟，也不愿回溫暖的家。有人說他是遇到了什么難事，也有人說他是想通了什么。

沈玉華倒是不急，只讓明月繼續盯著。她坐在梳妝臺前，手指把玩著一支金釵，鏡中倒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反正司云霆在不在府中，對她來說都無甚區別。

但玉嬋可坐不住了。

自從那日司云霆從她院里拿走茶葉，就再未見他回府。她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手帕被揉得皺巴巴的，心急如焚，生怕那茶葉出什么岔子。

“快去打聽打聽，世子到底在做什么！”她首飾拿出來打賞下人，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回夫人，世子確實在寺廟里，每日跟一位老和尚講經論道。聽說那和尚是個得道高僧，不少達官貴人都慕名而來?！毕氯嗽敿毜鼗貓笾蚵牭降南?。

老和尚？

玉嬋更慌了，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院子里的風吹過，帶起一片落葉，也吹亂了她的發髻。

她連夜把屋里值錢的東西都搜羅出來，托人去說動明月，務必請司云霆回府一趟。她坐立不安地等待著消息，生怕晚了一步。

沈玉華得知此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玉嬋，倒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當日傍晚，夕陽的余暉染紅了整個侯府的天空。司云霆剛踏入侯府大門，背后突然響起一陣慌亂的話語。

“大事不好了！讓我見見世子夫人！”那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慌亂。

司云霆轉身，只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廝正急得直跺腳，額頭上的汗珠在夕陽下閃著光。

“你是何人？”他皺眉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警惕。

“小的是蘇家的下人，有要事稟報世子夫人！”小廝左右張望，像是害怕被人發現。

“什么要事？”

“是關于上次茶會的茶葉......”小廝壓低聲音，神色緊張地湊近，“這杯茶看著不太對勁！”

司云霆眸光一閃，他記得那茶，還是從玉嬋那要過來的。

“出什么問題了？”司云霆裝作不經意的問到。

只聽小廝結結巴巴的說道：“那…那茶…絕后。”

司云霆怔住，風吹過庭院，卷起一片落葉，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緊張氣氛。

“明月，去，去查！”司云霆咬牙切齒的吩咐道。

明月應聲而去。不過小半天，明月便回府，遞上一張藥單。

“這是大夫從茶中查出來的藥。”

司云霆站在院中，手里攥著那張藥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卻照不進他陰沉的眼底。

藥單上密密麻麻寫著各種藥名，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進他的心口。小廝的話還在耳邊回響：“這茶里都是克制元陽之物，影響生育，天天喝這玩意兒怕是絕后了！”

四年了，整整四年。

他抬頭望向清韻閣的方向，胸口翻涌著難以平息的怒意。庭院里的桂花開得正艷，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諷刺地襯著他此刻的心情。

“世子爺?！币粋€丫鬟匆匆走來，低著頭輕聲道，“玉姨娘讓奴婢來請您過去用膳?！?

司云霆沒有說話，只是邁步朝清韻閣走去。

推開門的瞬間，撲面而來的是一桌豐盛的飯菜香氣。燭光搖曳間，玉嬋正在擺放最后一道菜，聽見動靜立刻轉身，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容：“世子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這笑容曾經讓他心動不已，如今卻讓他覺得刺眼。她穿著一襲淡粉色的裙衫，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些菜都是妾身親手做的?！庇駤葴厝岬卣f著，指著桌上的菜肴，“您最愛吃的紅燒肉，還有您喜歡的醋溜魚片，這個蒜蓉青菜也是新鮮的......”

司云霆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地掃過桌上的菜肴。這些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菜，真的安全嗎？就像那些茶葉一樣“安全”嗎？

“世子爺？”玉嬋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喚道，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您怎么了？莫非在皇宮操勞過度？讓妾身給您捏捏肩......”

司云霆猛地躲開，仿佛她的手是什么可怕的東西。燭光下，他看到玉嬋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世子爺，您這是......”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這些年，”司云霆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可怕，“你給我喝的茶，都是從哪里來的？”

玉嬋的瞳孔微微一縮，但很快就恢復如常，聲音依舊溫柔：“都是妾身親手炒制的，世子爺不是最喜歡喝嗎？”

“親手炒制？”司云霆冷笑一聲，“那里面加的那些藥，也是你親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