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嬋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燭光下顯得格外慘淡。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聲音微微發顫：“世子爺，您、您在說什么？妾身不明白......”

“不明白？”司云霆將那張藥單重重拍在桌上，茶盞被震得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些藥名，你認識嗎？”

玉嬋的手開始微微發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這些藥，全都是抑制精氣的藥！”司云霆一字一句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長期服用會讓男子終生無子！”

“不，不是的......”玉嬋慌亂地搖頭，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動作叮當作響，“世子爺，您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司云霆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焚燒，“解釋你為什么要害我？解釋你為什么要讓我斷子絕孫？”

玉嬋跌坐在地上，華麗的裙擺散開，眼淚奪眶而出：“世子爺，我沒有......”

司云霆看著她的眼淚，只覺得諷刺。這些眼淚曾經能讓他心軟，如今卻只讓他覺得惡心。那些溫柔的笑容，體貼的話語，原來都是假的，都是毒藥。

他轉身就走，身后傳來玉嬋的哭喊聲：“世子爺，您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害您的心思......是少夫人，是少夫人讓我這么做的......”

司云霆的腳步頓了頓，但很快又繼續向前。

他大步離開清韻閣，夜風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也吹不散他心中的郁結。憤怒、痛苦、不甘、悔恨，種種情緒在胸口翻涌。

原來，他最信任的人，竟是最想要他性命的人。

玉嬋望著司云霆遠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陣寒意。院中的花開得正盛，金黃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卻襯得她心頭更冷。

這個男人，變了。

往日里她只需輕輕一句嬌嗔，他便會心軟。可今日，他竟連一個正眼都不愿施舍。方才她故意提起往事，想要喚起他的憐惜之心，卻換來一聲冷笑。

“世子爺......”她輕聲呢喃，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這淚水有幾分真，幾分假，恐怕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在這深宅大院中摸爬滾打多年，她早已習慣了以淚水作為武器。每每她落淚，司云霆總會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

可今日這武器，竟是失了效。

“碧雪，快去看看爺去了哪里。”玉嬋擦干眼淚，冷靜下來吩咐道。她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哽咽，卻已恢復了往日的鎮定。

碧雪應聲而去，輕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長廊盡頭。院中一片寂靜，只有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玉嬋站在窗前，望著院中的菊花出神。記得去年這時節，司云霆還特意命人從江西運來珍稀的菊種，只為讓她在院中賞花時多些趣味。那時的他，眼中滿是寵溺。

可如今......

“姨娘。”碧雪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世子爺出府了。”

“出府？”玉嬋眉頭一皺，轉身問道，“可打聽到去了何處？”

“回姨娘的話，世子爺又去了城外的靜心寺。”碧雪低聲道。

“靜心寺？”玉嬋冷笑一聲，“他這是魔怔了不成？整日往那破廟里跑。”

她站起身來，在屋內來回踱步。這些日子，司云霆的反常讓她心中不安。先是對她忽冷忽熱，后又整日往寺廟跑，這絕非尋常。

窗外一陣風起，吹落了幾片菊瓣，輕飄飄地落在窗臺上。玉嬋伸手捻起一片，又任其隨風飄散。

“去，把我的私庫打開，拿些銀子出來。”她對碧雪說道，“再去打點府里的下人，我要知道世子爺在外頭的一舉一動。”

碧雪領命而去，腳步輕快。

玉嬋走到銅鏡前，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容顏。鏡中人依舊美艷動人，眉目如畫。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這張臉曾是司云霆的心頭寶。

她不信司云霆會真的對她失了心。

除非......

“那靜心寺里，定有蹊蹺。”她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夜色漸深，玉嬋卻毫無睡意。她命人點起了幾盞燈，將屋內照得通明。碧雪打探回來的消息并不多，只說司云霆在寺中待了大半日，直到天亮才回府。

“爺可曾見過什么人？”她追問。

“這......”碧雪遲疑道，“奴婢打聽過，說是世子爺都是獨自一人在佛堂中坐著，偶爾會和主持說幾句話。”

玉嬋皺眉。司云霆向來不信佛，怎會突然對佛堂生出興趣？

次日清晨，沈玉華正在院中忙碌。沈謙即將迎娶蘇陽燕，作為姐姐的她自然要操持這門親事。她手中拿著賬冊，正在核對聘禮清單。

“少夫人，玉姨娘來訪。”丫鬟在外稟報。

沈玉華抬頭看了眼天色，這個時辰，玉嬋來訪必有要事。她放下手中的賬冊，整理了一下衣襟。

“請她進來吧。”

不多時，玉嬋款款而入。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襦裙，襯得人更顯嬌弱。發間只簪了一支玉簪，更顯清雅脫俗。

“少夫人。”玉嬋低眉順眼地行禮，那姿態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她的聲音輕柔婉轉，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沈玉華抬眼看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陽光下，她的眸子清亮如煙，卻又深不見底：“玉姨娘這是被什么風給吹來了？”

“少夫人......”玉嬋眼圈一紅，聲音哽咽。她絞著手帕，像是在醞釀什么難以啟齒的話題，“梅音這幾日都吃不下飯，連抄家規時握筆的手都在發抖。奴婢看著，心里實在是......”

話未說完，她已經抽泣起來。站在一旁的丫鬟霜紅暗自撇嘴，顯然對這番表演不以為然。

沈玉華放下手中的單子，輕輕搖頭：“上回我放了梅音一馬，而且這懲罰是世子定下的，我也不好再插手。”她的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少夫人誤會了！”玉嬋突然跪下，裙擺在地上攤開一片青白色的漣漪，“奴婢不是來求情的。梅音這陣子變得判若兩人，整日魂不守舍，連飯都吃不下。奴婢懷疑她是被什么邪祟纏上了，想請少夫人恩準，讓奴婢去城外寺廟給梅音求個平安符。”

沈玉華眸光一閃，心下了然。她端起茶盞，輕輕吹散漂浮的茶葉，若有所思。司云霆最近常去城外寺廟夜宿，這玉嬋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