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姨娘愣住了。她不敢相信，這個從小被她訓得服服帖帖的女兒，居然敢對她吼。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里帶著危險的意味。

“我說，你沒資格這樣說我！”蘇陽霓挺直了脊背，眼中閃著淚光，“你不過是個姨娘！”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錢姨娘的怒火。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渾身顫抖著，像是一頭即將暴起的野獸。

“好?。∧憬K于露出真面目了！”錢姨娘突然撲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嚎起來，“我的親生女兒，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居然說我是下賤的姨娘！”

她的哭聲凄厲，引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紛紛探頭張望。蘇陽霓看著她這副樣子，方才積攢的勇氣瞬間消散。

“娘......”

“別叫我娘！”錢姨娘哭得更兇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我這個下賤的姨娘，不配做你的娘！”

她一邊哭一邊捶打著地面，“我為了生你，受盡苦楚！為了生你，差點丟了命！為了生你，這輩子都不能再生孩子了！你現在居然嫌棄我是姨娘！”

蘇陽霓心里一痛，“娘，對不起......”

錢姨娘突然抬起頭，眼中閃著陰毒的光，“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去求老太太，嫁給錢家大少爺！”

“可那是做妾......”蘇陽霓的聲音越來越小。

“做妾怎么了？”錢姨娘冷笑，“你一個庶女，還想做正妻不成？你以為你是誰？”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蘇陽霓，“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些年對你這么嚴厲嗎？就是因為你！因為生你的時候難產，我再也生不出兒子了！”

“為什么大姐二姐能做正妻，我就不行？”蘇陽霓顫抖著問。

“因為你害得我再也生不出兒子了！”錢姨娘尖叫，“你就該做妾！你該嘗嘗我這些年受的苦！你以為我愿意做姨娘？你以為我不想做正室夫人？”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蘇陽霓心口。原來，從小到大的苛待，都是因為這個。她不是錢姨娘的驕傲，不是錢姨娘的心肝寶貝，而是一個罪人，一個剝奪了錢姨娘生育能力的罪人。

“娘，難道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值一提嗎？”她的聲音哽咽。

“你算什么東西！”錢姨娘眼中滿是恨意，“要不是你，我早就生個兒子了！有了兒子，我就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低聲下氣！都是你害的！”

她揪住蘇陽霓的衣領，“你欠我的！你這輩子都還不完！除非你去做妾，受盡我受過的苦！”

蘇陽霓看著面前這個瘋魔的女人，心一點點冷了下去。這就是她的親生母親，這就是她一直想要取悅的人。原來在她眼里，自己從來都不是女兒，而是一個奪走她希望的仇人。

她掙脫錢姨娘的手，轉身就跑。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院子里的丫鬟想要攔她，卻被她推開。她只想逃，逃得遠遠的，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腳下一滑，她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水灌進鼻子，灌進嘴里。刺骨的寒意包裹著她，就像錢姨娘那些年給她的冷漠與傷害。

她沒有掙扎。

或許，這樣就能解脫了。

遠處傳來驚慌的喊聲：“不好了！四小姐掉入了湖中了！”

水面上泛起陣陣漣漪，蘇陽霓的意識漸漸模糊。從小到大，她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女兒，可到頭來，卻連做女兒的資格都沒有。

水中的世界很安靜，沒有錢姨娘的謾罵，沒有下人的竊竊私語，也沒有那些關于嫁做妾室的閑言碎語。她感覺自己在下沉，沉入這片寂靜之中。

沈玉華領著蘇陽燕和蘇老太太匆忙趕到時，只見湖畔已經圍了不少人。幾個嬤嬤正手忙腳亂地把渾身濕透的蘇陽霓從水里撈出來，她緊閉著雙眼，面色蒼白如紙，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上，顯得格外凄慘。

“陽霓！我的女兒??！”錢姨娘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她的衣裙沾滿泥水，發髻也散亂不堪，看起來狼狽至極。

蘇陽燕一把推開錢姨娘，跪在蘇陽霓身邊，顫抖著聲音喊道：“陽霓，你快醒醒！”她伸手探向妹妹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才稍稍松了口氣。

蘇老太太拄著拐杖，臉色陰沉地問：“到底怎么回事？”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看個明白。

錢姨娘立刻跪在蘇老太太面前，抽泣著說：“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只是想讓陽霓答應錢德公府的親事，誰知道她就...就...”她說著又開始嚎啕大哭。

蘇陽燕怒喝道：“一個做母親的，竟然逼著自己的女兒去做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

錢姨娘擦著眼淚，辯解道：“三小姐有所不知，陽霓不過一介庶女，能進錢德公府做妾已是天大的福分。將來說不定還能幫襯世子一家...”她的眼神閃爍，顯然心中另有打算。

“你這個毒婦！”蘇陽燕氣得渾身發抖，上前就是一腳，“你根本不配做母親！為了討好世子，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往火坑里推！”

這時，蘇陽霓悠悠轉醒，咳出幾口水。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

錢姨娘立刻爬過去，一把抱住蘇陽霓：“我的兒啊，把我嚇得魂飛魄散！你怎么能做這種傻事...娘也是為了你好??！”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做作的哭腔。

蘇陽霓木然地看著錢姨娘，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她輕輕推開母親的懷抱，聲音沙啞地說：“我寧愿死，也不要做妾。”

沈玉華冷眼旁觀這一切，突然開口道：“錢姨娘，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彼穆曇舨患膊恍?，卻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錢姨娘一愣，抬頭看向沈玉華，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作為一個姨娘，你很懂事?！鄙蛴袢A繼續說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只可惜，接連添了仨閨女，卻一個兒子都沒有。你說，你是不是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