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蕓芳被她逗笑了，指著蘇陽燕對眾人道：“瞧瞧，咱們三小姐從來不肯吃虧，半點氣都不愿受。”

蘇陽燕故作生氣地撇過頭去，她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外罩淡粉色的比甲，整個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嬌艷欲滴。

沈玉華見狀，輕笑著安撫道：“二舅母是在夸我罷了。陽燕妹妹才是最出挑的，我閱人無數，你最水靈動人。”她的聲音溫柔婉轉，帶著幾分長姐的疼愛。

這番話讓蘇陽燕轉過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著看向沈玉華。蘇家女孩眾多，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可沈玉華不僅不與她爭，反而主動夸贊她，這感覺讓蘇陽燕心里甜滋滋的。

薛蕓芳看著兩個女孩和諧的模樣，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還得是玉華有口才。你們一個高貴優雅，一個溫婉動人，都是我們蘇家的掌上明珠！”

正說著，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來，帶起了屋內的紗簾。蘇陽燕忽然指向角落里一直默不作聲的女孩：“陽霓也不差呀！”

那個角落里坐著一個身著素雅衣裙的女子，聽到自己的名字，像受驚的小鹿般猛地抬起頭來。她生得極美，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卻總是低著頭，仿佛生怕被人注意到似的。

“對對對，還有陽霓呢！”薛蕓芳這才想起還有這么個人。

蘇老太太輕輕拍了拍手中的拐杖，向沈玉華介紹道：“玉華，那也是你表妹，叫蘇陽霓。”

被點到名的蘇陽霓緊張地看向眾星捧月的沈玉華，眼中帶著幾分惶恐。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中的帕子，指節都泛了白。

就在這時，一個打扮富貴卻又略顯寒酸的中年婦人突然推了蘇陽霓一把：“還不趕緊跟表姐問安。”

這一推來得突然，蘇陽霓猝不及防，踉蹌了好幾步，幸好被身邊的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回頭看向那中年婦人，只見對方一臉嫌棄，低聲斥責道：“真丟人！”

這聲斥責雖然壓得很低，但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蘇陽霓的臉漲得通紅，眼神更加敏感畏縮，低著頭小聲道：“表姐好。”

沈玉華看著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女子，心中一陣不忍。她溫和地說：“陽霓妹妹好。陽霓妹妹真是漂亮，揚州不愧出美人。”

這句夸贊讓蘇陽霓更加局促不安。她的手帕已經被揉得皺巴巴的，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

蘇陽燕見狀，連忙替她解圍：“表姐，陽霓向來膽小，你就別為難她了。”說著，還朝沈玉華使了個眼色。

沈玉華心領神會，溫聲道：“表妹別緊張，把這當自個家，回去坐吧。”

得到允許的蘇陽霓如蒙大赦，連忙回到座位上。她剛坐下，就聽見母親錢姨娘小聲嘀咕：“真丟人！”這話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蘇陽霓心上，讓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沈玉華看在眼里，心中暗嘆。陽霓是她親舅的偏房女兒，生母錢姨娘本是陪嫁丫鬟，全靠著能生才在蘇家站穩腳跟。雖為庶出，但蘇陽霓的容貌在舅舅的四個女兒中最為出眾。只可惜，這樣的美貌不僅沒給她帶來好處，反而成了她的負擔。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下人的通報：“老爺回來了！”

孟氏聞言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裙道：“時候不早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咱們一家人先去用餐吧。”

眾人隨即起身，在孟氏的帶領下向會客室走去。走廊上掛著精致的燈，將眾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蘇陽霓跟在人群之中，剛出門就被錢姨娘拽住胳膊。錢姨娘一邊掐她，一邊低聲斥責：“真是沒用，話都說不利索。瞧瞧別人都什么水平，再看看你，我怎么養出你這么個草包！”

蘇陽霓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的手臂被掐得生疼，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從小到大，母親對她總是這樣，恨鐵不成鋼又百般刁難。

沈玉華走在前面，聽到身后細微的動靜，回頭瞥了一眼。她正好看到蘇陽霓默默承受的模樣，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里盛滿了委屈，卻倔強地不讓淚水流下來。這一幕讓沈玉華心中一陣憐惜，她暗自記下這件事，準備找個機會幫幫這個可憐的表妹。

很快，一行人步入客廳。偌大的廳堂擺了三桌宴席，沈家子女紛紛出門相迎。菜香在空氣中彌漫，讓人食指大動。

這時，沈父匆匆趕來，他穿著一身墨色官服，神色恭敬地向蘇老太太行禮：“問母親安。”

蘇老太太看著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滄桑：“你也安。這么多年過去，你也老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顯然是想起了往事。

“當年是我不好，沒能照顧好嬌嵐。”沈父低聲說道，語氣中滿是愧疚。他的目光不敢與蘇老太太對視，仿佛有什么難以啟齒的心事。

聽到女兒的名字，蘇老太太眼中泛起淚光。她摟著身邊的沈玉華，輕聲道：“往事不必再提。你把玉華養得這么好，就是對得起嬌嵐了。”

這番話讓沈父心中一陣慚愧。他抬眸望著穩重大方的長女，心中五味雜陳。自己這個女兒，他幾乎沒怎么上過心。嬌嵐去世后不久，他就續弦娶了孟氏。忙于官場應酬，甚至顧及妾室，哪里還有時間關心一個失去母親的女孩？

直到沈玉華出嫁后，在婆家逐漸站穩腳跟，賢名遠揚，他才驚覺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優秀的女兒。諷刺的是，他以前一直覺得孟氏所出的沈含蕊比沈玉華強。如今被人夸贊教養沈玉華有方，只讓他心中又愧又臊。

這時，沈玉華開口道：“爹爹打理這個家確實操勞，大伙趕緊坐下吧。”她的聲音平靜溫和，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父親的尷尬。

沈父感激地看向女兒，心中更是懊悔。他暗自嘆息，自己怎么會如此走眼，竟沒能早些發現這么好的女兒！

“對，快請入座！”沈父熱情地招呼著蘇家眾人，試圖掩飾內心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