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快起來，讓外祖母仔細瞧瞧你的模樣?！碧K老太太慈愛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她拉著沈玉華的手，仔細端詳著這個從小就沒見過幾面的外孫女。

“你和你娘，真像??！”蘇老太太的聲音略帶顫抖，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那雙眼睛，那份氣質，簡直一模一樣?！?

這句話如同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沈玉華心底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

上一世，外祖母初見她時，也是這般驚嘆。那時的她，正為錢聞禮奔波勞碌，忙著為他鋪路升遷。她的目光不由得黯淡了幾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帕上精致的暗紋。

直到他們來到揚州，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里竟是母親蘇氏的故鄉。彼時的揚州，猶如一塊肥美的蛋糕，早已被各大世家瓜分殆盡。街巷之間，處處都是錯綜復雜的利益糾葛。

新上任的揚州知府錢聞禮，如同一個闖入狼群的羔羊，舉步維艱。朝廷的政令難以推行，地方上下陽奉陰違。每每看到錢聞禮愁眉不展的樣子，沈玉華的心就揪得緊緊的。

她開始四處打聽，終于得知揚州最大的世家蘇家，竟是她的外祖家。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整整一夜未眠，反復思量著該如何開口。

最終，她鼓足勇氣，冒著被拒之門外的風險，孤身一人登門拜訪。那天的天氣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下雨。她站在蘇府高大的朱漆大門前，心跳如鼓。

起初，整個蘇家對她不聞不問，冷眼旁觀。下人們冷漠的眼神，管事們敷衍的態度，都讓她如芒在背。她在偌大的蘇府正廳里坐了整整一個時辰，茶水都換了三輪。

直到外祖母出現，說出那句“你和你娘真像”，一切都變了。就像冬日里的一縷暖陽，驅散了所有的寒意。從那以后，外祖母對她百般寵愛，有求必應。

錢聞禮的政令，蘇家第一個支持。其他世家想要打壓她，蘇家便挺身而出，為她撐腰。那段時日，她終于體會到了有靠山的感覺。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沈玉華不禁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努力克制著不讓它們落下。

“傻孩子，怎么哭了？”蘇老太太溫柔地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蒼老的手掌溫暖而干燥，“莫非有誰給你臉色看了？告訴外祖母，我給你做主?！?

孟氏見狀，連忙上前解釋道：“嬸嬸，玉華是見到您太高興了。這孩子向來重情重義，一激動就容易掉眼淚。”

“對對對，我們表姐可是侯府世子夫人，誰敢欺負她呀？”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像是春日里的黃鸝，“奶奶，表姐這是喜極而泣呢！”

沈玉華循聲望去，只見一張熟悉的俏臉映入眼簾。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為少女鍍上了一層金邊。那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膚如凝脂，唇若朱丹，一雙杏眼靈動有神，可愛得緊。

蘇陽燕。

這個名字在心底響起的瞬間，沈玉華感覺心臟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這是你陽燕表妹，”蘇老太太笑著介紹道，“你舅舅家的三千金。這丫頭平日里最是活潑，聽說你要來，一大早就守在門口等著了?！?

“玉華表姐?！碧K陽燕俏生生地走上前，笑靨如花。她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外罩淡粉色的比甲，整個人明艷動人。

“陽燕妹妹。”沈玉華展顏一笑，心中卻是五味雜陳。記憶中那個躺在產床上，面色蒼白的少女身影又浮現在眼前。

上一世，這個活潑開朗的表妹與她關系極好，卻因難產香消玉殞。那時，沈玉華才意識到母族女性在生育上的隱患。她看著眼前這張青春洋溢的臉龐，心中一陣刺痛。

如今再見蘇陽燕，沈玉華心中暗暗發誓，定要改變她的命運。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指甲幾乎要陷入掌心。

“看到玉華表姐就倍感親切?！碧K陽燕感受到沈玉華眼中的親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身上淡淡的脂粉香若有若無地飄來。

“我也覺得玉華天生就讓人心生好感。”又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像是春風拂過池塘。

“玉華，這是你二舅母薛氏?！碧K老太太介紹道，語氣中帶著幾分驕傲。

沈玉華轉頭看去，只見一位端莊秀麗的中年婦人正含笑看著她。薛蕓芳穿著一件藕荷色的褙子，外罩深紫色比甲，發髻高挽，珠釵晃動，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范。

薛蕓芳，她二舅舅的原配夫人。上一世，沈玉華與她接觸不多，因為她去蘇家時，二舅舅一家已經升官調離。如今看來，時間線正好對上了。

蘇老太太緩緩開口：“你二舅舅高升了，全家搬到汴城來。我知道你嫁在京里，就想著一起來看看你。”她的目光慈愛地落在沈玉華身上，“這些年，我們虧欠你太多。”

薛蕓芳笑意盈盈地說：“玉華，以后在汴城，以后咱們得常來常往才是！你二舅舅初來乍到，還要仰仗你多多照應呢?！?

沈玉華心下了然，他們此行的目的昭然若揭。她嫁為世子夫人，二舅舅一家初來乍到，自然想借她的關系在汴城站穩腳跟。

想到上一世外祖母對自己的恩情，沈玉華決定順水推舟。她輕輕撫平裙擺上的褶皺，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

“二舅母好，恭賀二舅舅青云直上?！鄙蛴袢A落落大方地說，“咱們本就血脈相連，以后定要多多走動。正所謂同氣連枝，共榮更好?！?

聽聞此言，薛蕓芳和蘇老太太眼中都閃過一絲驚喜。屋內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融洽，連檀香都似乎變得更加馥郁了。

她的從容大方讓薛蕓芳眼前一亮，忍不住對蘇老太太贊嘆道：“果然是我大姑子生的種，氣質非凡。玉華一進來，我就移不開眼了。揚州的大家閨秀我見過不少，可沒一個能比得上玉華??！”

廳內的檀香裊裊升起，蘇陽燕坐在描金雕花的椅子上，聽到這話立刻不甘示弱：“二叔母，您這話說的，難不成我就不行嗎？”她微微撅起嘴，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