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呀!”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抬頭望去,只見兩位少女正在采摘野花。其中一位正是去年在宗家見過的宗玉娘,另一位則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眉目如畫,氣質高雅。
“給兩位姑娘請安了。”衛忠拱手行禮,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那位陌生少女手中的花籃,里面裝滿了各色春花。
“這位是梁府的大小姐。”宗玉娘歡快地介紹道,“過些日子就要入王府做豫章王的正妃了!”
梁氏只是淡淡地瞥了衛忠一眼,便低頭繼續擺弄手中的花朵。那副高傲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個低賤的仆從。
這倒是正常,衛忠心想。像她這樣的士族女子,對軍戶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即便他現在已經是都尉,在這些世家眼中,依然是個粗鄙的武夫。
“你今天在巡視嗎?”宗玉娘天真地問道,一邊說著,一邊將采來的野花編成花環。
“是啊,如今天下大亂,不得不多加防范。”衛忠看著遠處的游人,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真可惜,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小姑娘嘆了口氣,將編好的花環戴在頭上,“你看我漂亮嗎?”
衛忠看著她那張稚嫩的臉龐,忽然有些感慨:“戰事將起,不如早些搬到嶺南去。那里山清水秀,每年都能賞花。”
“為什么要搬走?”宗玉娘睜大了眼睛,花環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金陵這種地方,遲早要打仗的。到時候,說不定連幽州的匈奴都要來分一杯羹。”衛忠望著遠處的宮城,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
梁氏蹙眉,似乎對這種不吉利的話頗為不悅。她將手中的花籃放在石凳上,整理了一下衣裙:“玉娘,該回去了。”
“你不是向來都挺有本事的嗎?”宗玉娘不理會梁氏的催促,天真地說,“我家的部曲都打不過你呢!”
衛忠笑了笑:“戰場上萬箭齊發,個人的武藝又有什么用?真正厲害的是能聚集人心。我不過是亂世中的一粒塵埃罷了。”
“那你會保護我嗎?”宗玉娘眨著大眼睛問道。
“當然。”衛忠認真地點頭,“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會保護你。”
“那就好!”小姑娘頓時笑逐顏開,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梁氏看著這一幕,心中暗自搖頭。今日有個道人說她和宗玉娘都有鳳命,將來必當貴不可言。可看宗玉娘這般與軍戶親近的模樣,怕是難成大器。
“玉娘,別耽擱了。”梁氏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悅。
宗玉娘依依不舍地向衛忠揮手告別:“下次見!”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孫守信湊上來,嘿嘿笑道:“都尉是不是對那些貴女們有想法?”
“胡說什么?”衛忠瞪了他一眼。
“要是都尉喜歡,小的去給您搶一個回來!”孫守信一臉認真,“就像當年劉秀搶陰麗華那樣。”
“滾!”衛忠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去鐵匠鋪看看我的重劍打得怎么樣了。”
孫守信嬉皮笑臉地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站在河堤上,衛忠望著遠處的春色,心中五味雜陳。河面上飄著幾葉小舟,船上的游人正在飲酒賞景,絲竹之聲隨風飄來。
這個時代,出身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就像劉裕,即便武藝超群,也要等到三十八歲才能嶄露頭角。不過北方已經開始動蕩,或許會有更多的機會。
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原來是有人在斗雞。圍觀的人群中,不乏達官貴人。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人正在大聲吆喝,下注的銀錢堆得像小山一樣。
“都尉!”孫守信氣喘吁吁地跑來,“鐵匠說劍已經打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衛忠點點頭,跟著孫守信向鐵匠鋪走去。路過一處茶肆時,他聽到里面的客人正在談論朝廷的事。
“聽說幽州那邊又不太平了。”
“是啊,匈奴人蠢蠢欲動,怕是要趁機南下。”
“朝廷現在可顧不上那么多,光是應付各地的叛亂就夠嗆了。”
“唉,這世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衛忠聽著這些議論,若有所思。鐵匠鋪里,一把嶄新的重劍正靜靜地躺在案上,寒光閃閃。
“都尉,您試試看。”鐵匠擦了擦手,將劍遞給衛忠。
接過重劍,衛忠隨手揮舞了幾下。劍身沉穩,重心恰到好處,揮動時發出陣陣風聲。
“不錯。”衛忠滿意地點頭,“多少錢?”
“都尉說笑了,您平日里對小的多有照顧,這點小事怎么好意思收錢。”鐵匠連連擺手。
衛忠也不客氣,將劍收入劍鞘。走出鐵匠鋪時,他看到一群孩童正在街邊玩耍,追逐打鬧,歡聲笑語。
這樣的和平景象,還能維持多久?衛忠心中暗自嘆息。亂世將至,這些無憂無慮的笑容恐怕很快就要消失了。
回到營地時,已是黃昏。夕陽的余暉灑在城墻上,將一切都染成了金色。士兵們正在操練,喊殺聲此起彼伏。
“都尉。”親兵小隊長迎了上來,“有緊急軍報。”
衛忠接過竹簡,快速瀏覽起來。臉色漸漸變得凝重。
“怎么了?”孫守信湊過來問道。
“幽州急報,匈奴人開始集結兵馬了。”衛忠將竹簡遞給他,“看來戰事比我們預想的要來得更快。”
“那...要不要先把宗家小娘子送走?”孫守信想起白天的事。
衛忠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真的打起來,再說吧。”
夜幕降臨,營地里漸漸安靜下來。衛忠站在城墻上,望著遠處閃爍的燈火。金陵城依舊歌舞升平,似乎永遠不會改變。
可他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這個世道,總要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重劍在月光下泛著寒光,仿佛在訴說著什么。衛忠輕輕撫摸著劍身,心中已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