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將軍可是要走?”魯芳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醉意,“你這可就太不給面子了。”
衛忠轉身,只見魯芳面帶微醺,正笑呵呵地看著他。身后跟著幾名侍女,手中托著酒壺與果盤。
“周公言重了,”衛忠拱手,“只是覺得自己身份卑微,恐怕...”
“哈哈哈,”魯芳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話說的,現在朝中誰不知道衛將軍的威名?來來來,我給你引見些朝中俊彥。”
被魯芳這么一拉,衛忠也不好推辭,只得跟著進了內堂。
堂內觥籌交錯,鶯歌燕舞。十幾名朝廷重臣正倚在錦榻上,或飲酒,或談笑。見魯芳領著衛忠進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諸位,”魯芳高聲道,“這位就是近來聲名鵲起的殿中將軍衛忠,金陵得保,全賴其功。”
眾人紛紛舉杯示意,但衛忠能感受到他們眼中或多或少的敵意與輕蔑。
“殿中將軍年紀輕輕就位居高位,”諸范端著酒杯,醉眼朦朧地看著衛忠,“不知這功勞,可心安?”
話音未落,堂內氣氛驟然凝重。
衛忠不動聲色地掃視眾人。這些曾經的權貴,如今不過是在抱團取暖,試圖通過結黨來維系自己搖搖欲墜的地位。
他沒有理會諸范的挑釁,而是走到陳琥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王將軍,別來無恙。”
陳琥連忙起身還禮。作為昔日赫赫有名的騎軍統帥,如今也不過是個閑職。他看著衛忠的眼神中既有欣賞,也有復雜。
衛忠親自為陳琥斟酒:“將軍騎軍之才,金陵無人能及。莫要灰心,定有建功立業之日。”
趁著其他人不注意,他在陳琥耳邊低語:“王將軍,不要再摻和這些政爭,專心練兵足矣。朝廷需要的是將軍這樣的良將,而不是政客。”
陳琥神色一震,若有所思地看了衛忠一眼。
酒過三巡,不少人已經醉意上涌。
“聽說太弟已被廢黜,江北那邊已經有人蠢蠢欲動了。”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響起,“依我看,不如干脆賜死蜀王,斷了他們的心思。”
“就是就是,”另一人接話,“吳王晃當年何等氣勢,如今何勖、王逸、路秀、衛毅等人又在何處?這些亂臣賊子,就該...”
衛忠冷眼旁觀這一切。那群自詡忠君的人,不過是一群利益受損的權貴罷了。他們依附天子,不過是為了自保。一旦形勢有變,這些人比誰都跑得快。
魯芳見衛忠始終不發一言,便將他拉到后堂:“本想讓你結識些人脈...”
“魯公,”衛忠打斷他的話,“我跟他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但你還是來了。”陸芳意味深長地說,“這說明你心里也明白,在這金陵城中,單打獨斗是走不遠的。”
他給衛忠倒了杯酒:“公子至今還沒成親吧?不如我為你...”
“免了。”衛忠起身告辭,“今日已是心滿意足。”
待衛忠離去,錢燁從暗處走出:“如何?”
“此人謹慎,可也不是全無希望。”魯芳笑道,“他來赴宴,就說明心中也有所動搖。明日將玉泉園的地契送去,投其所好。”
衛忠走在回府的路上,月光清冷。他回想起今晚的種種,不禁搖頭。這些人還在做著他們的春秋大夢,殊不知大勢已去。
府門前,親兵打著哈欠迎上來:“將軍,可要準備熱水?”
“不必了。”衛忠擺擺手,“去查查今晚參加宴會的人都有誰,特別是那些沒說過話的。有時候,最危險的不是醉醺醺的酒客,而是那些始終保持清醒的人。”
回到書房,衛忠掏出一封密信。這是早些時候從北方送來的,上面記載著各地勢力的動向。他將信件展開,仔細研讀起來。
今晚的宴會,不過是這場大戲中的一個小插曲。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衛忠抬頭望向窗外的月亮,眼神深邃。這金陵城中,暗流涌動,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而他,必須在這驚濤駭浪中站穩腳跟。
玉泉園內,衛忠坐在青石墩上,望著眼前的亭臺樓閣。潺潺的流水聲中,他的心情頗為復雜。
這座園子,曾是韓崧的私產。韓崧,那個與陳駿斗富的紈绔子弟,如今早已身首異處。而這座見證了無數奢靡宴飲的園子,也成了燙手山芋。
“將軍,柳清求見。”孫守信站在一旁,壓低聲音說道。
衛忠揉了揉眉心,“讓他進來。”
不多時,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快步走來,躬身行禮:“柳清參見將軍。”
“身為柳家子弟?”衛忠打量著眼前的青年。對方身形瘦削,眉目清秀,舉止間透著幾分書生氣。
“遠宗柳氏子,不敢當。”柳清恭敬地回答,同時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這是玉泉園的地契。”
衛忠接過地契,隨意掃了一眼。這座園子,說到底不過是個象征。拿也罷,不拿也罷。
“皇后可有話帶來?”
柳清猶豫了一下,目光在孫守信身上停留片刻。
“但說無妨,他是我心腹。”
“東平陳煜遣使入京,密見天子...”柳清壓低聲音,“言南海王不法之事。”
衛忠閉目沉思。園中的風拂過臉龐,帶著幾分春日的暖意。
東平王這是在垂死掙扎啊。沒有實力,就想靠哭訴保住揚州?天真。
“使者可說東平王下一步打算?”
“未曾提及。不過東平王近日逐退兩名幕僚,在城內搜捕探子。”柳清頓了頓,“聽聞他已將家眷遷往會稽。”
衛忠冷笑。這是準備死守揚州了。但慕容翔手里就那幾千新兵,想靠武力奪取揚州,怕是要自取其辱。除非...他能借到外援。
“你且退下吧。”衛忠揮了揮手。
待柳清離開,他站起身,踱步到池邊。池水清澈,能看見錦鯉悠然游動的身影。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濺起一圈圈漣漪。
這金陵,又要熱鬧了啊。
孫守信走到衛忠身邊,低聲道:“將軍,要不要派人去揚州探探虛實?”
“不必了。”衛忠搖頭,“東平王已是困獸,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中。我們何必再費這個心思。”
“那咱們...”
“該干什么干什么。”衛忠轉身往外走去,“走吧,去看看新買的耕牛。”
......
春日的郊野,一片生機勃勃。田間地頭,農人們正忙著春耕。
衛忠騎馬行至田間,看著農人們忙碌的身影。陽光灑在他們裸露的脊背上,閃著油亮的光澤。
“衛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孫三騎著毛驢小跑過來,“馬集那邊談妥了,兩百多頭犍牛都是咱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