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的康復室里。

張智站在全身鏡前，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新面容。鏡中的人五官端正，輪廓分明，但表情顯得有些僵硬。他試圖扯動嘴角，卻發現肌肉的控制并不如意。

“哥哥，張靜波的手藝真不錯呢！”小月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邊，眼睛亮晶晶的。

張智注意到小月稱呼的變化，眉頭微微蹙起。從“張老師”到直呼其名，這種細微的轉變讓他心里泛起一絲不安，但他選擇保持沉默。

“是挺好的，”他又嘗試做了個笑臉，鏡中的人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就是表情控制還需要時間適應?！?

小月靈巧地爬上他的腿，歪著腦袋打量著他的新面孔：“誰讓哥哥非要選擇合金材料呢？明明用骨頭替代品會更自然一些的。”

張智輕輕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厭惡：“一聽到'合成'這個詞，就讓我想起那些基因合成戰士。我可不想變成那樣的存在?！?

他伸手輕撫小月臉上那道從臉頰延伸到脖子的疤痕，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你最近頭還疼嗎？”

“好多了，”小月握住他的手，“比之前好很多?！?

“要不要讓張老師幫你把疤痕也處理了？現在的醫療技術很發達，應該能完全消除?！?

小月卻堅定地搖頭：“不要，這是我和哥哥第一次相遇的見證。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那天哥哥像光一樣出現在我面前?！?

“光？”張智愣了一下。

“對啊，”小月的眼睛閃閃發亮，“在無盡的黑暗里突然出現的光?！?

正說著，門被輕輕推開，張靜波走了進來。他今天沒穿白大褂，而是一身簡單的便裝，但依舊給人一種專業而干練的感覺。

“這個比喻很貼切，”他微笑著說，“人在絕望時確實會陷入完全的黑暗，這是腦域科學已經證實的現象。當時的小月，大概就是處在那樣的狀態吧?！?

張智想笑著打招呼，卻因為臉部肌肉的僵硬而作罷：“張老師，好久不見了。”

“抱歉這段時間太忙，”張靜波走到他們身邊，“今天特意抽時間來看看恢復情況?！?

他伸手想摸摸小月的頭，卻發現小月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觸碰。張靜波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對了，”張靜波似乎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這是新研發的生物脈沖鏈接儀，可以幫助你更好地控制面部表情。要試試嗎？”

張智看著那個精致的盒子，猶豫了一下：“這是什么原理？”

“簡單來說，它能夠增強你的神經信號傳導效率，讓合金材料更好地響應你的意識控制。”張靜波解釋道，“完全安全，已經通過了所有測試。”

張智正要說話，突然感覺到小月的手在顫抖。他低頭看去，發現小月臉色變得蒼白。

“小月？”他擔憂地問。

“我...我有點頭暈，”小月虛弱地說，“可能是太累了?！?

張靜波快步上前，想要檢查小月的情況，但小月卻緊緊抱住了張智，把臉埋在他懷里。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張智輕聲問。

小月點點頭，但仍然沒有松開手。

張靜波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他把生物脈沖鏈接儀放在桌上：“你們考慮一下吧，我改天再來?！?

送走張靜波后，張智的生活暫時回歸平靜。除了張靜波的試驗區，整個研究院他都可以自由出入。這里就像末日中的一片凈土，高墻內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研究院的日子平靜而規律，每天早晨都能聽到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實驗室里的儀器發出規律的嗡鳴，花園里的植物在精心照料下郁郁蔥蔥。這里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正常，仿佛外面的末日從未發生過。

但張智知道，這種平靜是脆弱的。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都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怪物嘶吼聲。那是末日的提醒，告訴著所有人，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這天，張智獨自坐在宿舍的木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蟲鳴，偶爾夾雜著遠處巡邏隊整齊的腳步聲。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

“進來。”張智頭也不抬地應道。

門被輕輕推開，排長鬼鬼祟祟地閃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眼神閃爍不定。

“有事？”張智抬眼看向他。

排長四下張望了一番，才壓低聲音湊到張智耳邊：“這事關系重大，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說?！?

“就在這說?！睆堉敲鏌o表情地坐在原位，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夜里的蚊蟲嗡嗡作響，讓人心煩意亂。

排長咽了咽口水，聲音幾乎細若蚊蠅：“你還記得孟軍官嗎？”

“孟蕓蕓？”張智眉頭微皺，手指停下了敲擊的動作，“她不是已經......”

“她沒死！”排長急切地打斷道，隨即又警惕地壓低了聲音，“我倆從小一個院子里長大的。前幾天，我親眼看到她被泡在張首長研究室的藥水里?！?

張智胸口猛地一跳，貼在胸前的手指骨也隨之震動?；椟S的燈光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你確定？”

“千真萬確！”排長的眼中閃過一絲懇求，“我看到她動了，不是那種機械震動，是真的抽搐了一下。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張智沉默良久，指節不自覺地扣著桌面：“張老師現在這么可怕？”

“不是，只是......”排長欲言又止，“既然張首長沒告訴你這事，那肯定有他的用意?！?

接下來的幾天，這個消息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張智心頭。他開始留意研究室的一舉一動，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每當路過那扇緊閉的鐵門，他都能感覺到里面似乎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直到那個傍晚，張靜波拎著一籃水果來到宿舍。

“嘗嘗這新品種，完全天然，味道很特別。”他笑容滿面地將水果放在桌上，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小月從床頭走來，拿起一顆咬了一口，頓時滿屋飄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好甜！”

張智也嘗了一口，果肉細膩多汁，確實美味。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水果上，看著張靜波的好心情，他在心中反復盤算著如何開口。

“張老師?！彼畔滤?，聲音有些干澀，“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