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這對母子近日來的所作所為。

那天晚上，文杰和他母親闖入避難所時，所有人都心存憐憫。誰能拒絕一個帶著孩子的可憐母親？然而，這對母子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

“這是我的床！”文杰蠻橫地推開躺在床上的老人，“我要睡上鋪！”

他母親也幫腔道：“孩子還小，睡下鋪容易著涼。老人家，您就讓讓好不好？”

老人無奈地挪到了角落的地鋪上。張智想說些什么，卻被張靜波攔住了。

“忍忍吧，”張靜波低聲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

第二天，避難所里的食物莫名其然少了一大半。所有人都在找尋兇手時，文杰突然指著張智大喊：“我看見他半夜偷偷拿走了！”

他母親立刻附和：“對！我也看見了！那些罐頭都被他藏起來了！”

雖然最后真相大白——原來是這對母子趁夜深人靜時將食物藏到了床墊下。但他們不但沒有認錯，反而惡人先告狀，說是張智想要栽贓陷害他們。

更可怕的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林醫生值夜的時候，發現文杰在翻找醫療箱。當場抓住后，文杰竟然咬傷了林醫生的手，還威脅說要告訴所有人林醫生想要對他不軌。

他母親聞訊趕來，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撒潑打滾，說要讓所有人知道林醫生是個變態。

最后還是張靜波出面，用僅剩的幾罐午餐肉才平息了這場鬧劇。

但代價是什么？

林醫生從此變得沉默寡言，整日躲在角落里，連給人看病都戰戰兢兢的。

那個被趕到地鋪的老人，因為受涼加上營養不良，已經開始發燒。

而最重要的是，避難所里僅剩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

張智睜開眼，手中的手術刀不再顫抖。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上鋪，月光下能清楚地看見文杰的睡顏。這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睡著時倒是人畜無害，但張智知道，這副天使般的面孔下藏著怎樣的惡魔。

手術刀穿過床頭支架的縫隙，精準地找到了目標。

一捂，一劃。

僅僅是幾秒鐘的事。

溫熱的觸感從手掌傳來，隨后是利刃切開血肉的阻滯感，最后是對方身體的輕微抽搐。

就這樣結束了。

床鋪輕微的震動驚醒了下鋪的母親。她睜開眼的瞬間，張智的刀已經刺入了她的咽喉。

她的眼神，讓張智永生難忘。

從迷茫到驚恐，從不解到祈求。她拼命想說些什么，但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響。

張智讀懂了她的口型：“求求你，別殺我兒子。”

這一刻，他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一滴血從上鋪滴落，正好落在女人臉上。她的眼神驟然改變，充滿了憤怒與絕望。

“啊——”

這聲微弱的慘叫，擊潰了張智最后的防線。他跪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劇烈嘔吐起來。

其他人被驚醒了。

角落里的老人艱難地支起身子，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恐懼。林醫生蜷縮在墻角，雙手緊緊捂著耳朵，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什么。

張靜波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驚擾了她的好夢，我們...”

“別碰我！”張智甩開他的手，聲音嘶啞，“我不想再殺人了！”

張靜波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默默地收拾起尸體，用床單包裹好，裝進帆布袋。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驚。

“小月，”他轉向那個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女孩，“幫我看看外面有沒有人。”

小月猶豫地看了眼癱坐在地上的張智，又看了看床上發抖的林醫生，最終還是跟著張靜波走了出去。

房間里重新陷入寂靜。

張智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穢物。胃里的翻騰感依舊強烈，他扶著墻壁，努力平復著呼吸。剛才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閃現——鮮血、慘叫、死不瞑目的眼神，這些畫面像幽靈般纏繞著他。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塵土和汗水的氣息。張智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的事情，開始收拾地上的狼藉。他的動作很慢，每一下擦拭都像是在與自己的良知對抗。

“得趕緊處理干凈...”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

胖子踱步到張智身邊，壓低聲音說：“兄弟，別想太多。那幫人渣死有余辜。”

張智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繼續清理。他的手在微微發抖，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水缸邊的積水映照出他蒼白的臉色，眼底布滿血絲。

張靜波抱著小月走進來，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小月已經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痕。她轉身走到水缸邊，開始清洗雙手。

“第一次下手？”張靜波側頭看向張智。

張智搖了搖頭：“第二次。”他停頓了一下，“但這次感覺更難受。”

“活著就好。”張靜波遞給他一塊干凈的布，“擦擦手上的血。”

張智接過布，機械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那些暗紅色的痕跡仿佛滲入了皮膚，怎么也擦不干凈。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醫生，發現她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不會傷害你。”張智輕聲說，“只要你配合我們。”

林醫生緩緩點頭，但眼神中的恐懼并未消散。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白大褂的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夜色漸深，房間里的氣氛越發凝重。張靜波和林醫生在角落里低聲交談，時不時傳來壓抑的爭執聲。張智躺在床上，聽著外面呼嘯的風聲，思緒紛亂。

他想起那個中年女人臨死前的眼神，那種絕望和恐懼讓他心里一陣陣發冷。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但這個認知并不能減輕內心的負罪感。

胖子在一旁打著呼嚕，似乎對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張智羨慕他的豁達，卻無法像他那樣輕易放下。

凌晨時分，張智終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里全是血和死亡的畫面，他在噩夢中輾轉反側。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是第二天正午。血色的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道詭異的光影。房間里異常安靜，只有遠處傳來的犬吠聲。

張靜波站在窗邊，神色凝重。他的目光直視著遠方，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臺。

“林醫生不見了。”他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