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阿力哥對姐姐好些也是應該的。
哪個后生追姑娘不得付出點什么?阿力哥家境不錯,他才不心疼阿力哥呢。
想到這里,林青松的心里竟然有了幾分小得意。
回到家,林巧云又是一身汗,月光下能看見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她二話不說,就去打水洗起了衣服。
水桶里的水映著月光,泛著粼粼的波光。
下午曬的衣服已經干了,還能有得換。
洗衣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水珠濺在地上,很快就被干燥的土地吸收。
帶花邊的襯衫和寬松長褲她不好意思掛在外面,都得等天黑人靜了才敢在屋里悄悄晾起來,天不亮就收起來。
這些衣服就像是她的秘密一樣,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今天這一遭讓林巧云明白,要是不趕緊說清楚這些東西從哪來的,遲早會惹人懷疑。
村里人嘴碎,三個人就能把一個人說死。
她一邊搓著衣服,一邊想著這些事。
她琢磨著等忙完這陣子,掙夠工票就去趟河集,看看有什么機會。
秦萱和顧向南都這么說,青松念的報紙上也說什么改革開放,她得去河集看看,究竟新政策搞到哪一步了。
夜深了,院子里只剩下洗衣服的聲音和蛐蛐的叫聲。
秋收季節終于結束了,林巧云和村里人一起把棉花地里最后一批棉花也摘完了。
她站在田埂上,望著遠處金黃的稻田,微風吹過,帶來陣陣稻香。
今年的收成出乎意料的好,趙韓財把該上交的都交了后,還剩下不少。
他一向是個實在人,干脆按工票給每家都分了一些。
分糧那天,村里人排起長隊,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笑容。
“巧云,你家的在這兒。”趙韓財指著角落里的一小堆棉桃,聲音里帶著幾分歉意。
林巧云分到的是一小袋棉桃,大多是些生產隊看不上的殘次品,要么出棉率低,要么還沒裂開需要撬。
她把棉桃拿在手里掂了掂,指尖觸到粗糙的外殼,心里暗自盤算,要是沒分家,把去年前年攢的棉桃一起湊,倒是能做點小東西出來。
村口的大槐樹下,幾個婦人正在閑聊。
看到林巧云過來,話題戛然而止,只剩下意味深長的眼神。
自從分家的事傳開,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有同情,有不解,更多的是看熱鬧的心態。
糧食分配也是一樣的規矩,先把該交的交了,其他的等分給鄉親們。
趙韓財這個村干部當得不錯,總是琢磨著怎么帶著大伙兒多掙錢。
“韓財叔,這次養鴨子的事真得謝謝你。”一個村民開心地說道。
趙韓財擺擺手,“大家伙兒一起過日子,我這不是應該的嗎?”
就連養鴨子這事兒,也是他特意跑到縣里學了回來教大家的。
他們村不像大河灣村那樣有林場的黃土可以燒磚,只能想方設法從地里河里刨食。
好在趙韓財腦子活絡,帶著大伙兒東想西想,日子過得也還不錯。
林巧云和林青松這次分到了兩百斤夏糧,五十斤谷子,五十斤高粱,八十斤紅薯,剩下二十斤是豆子花生之類的雜糧。
她站在糧倉門口,看著地上堆著的糧食,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
這些糧食,算下來能吃到秋糧下來了。
“姐!我來搬!”林青松興奮地沖過來,臉上的笑容比秋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夜色漸深,村里漸漸安靜下來,只有林青松來回奔波的腳步聲。
因為家里沒有板車,他就一袋一袋地往回扛,一趟最多搬個三四十斤。
月光下,瘦小的身影在村道上來回穿梭,汗水打濕了后背的衣服。
“青松,歇會兒吧。”路過的張阿娘心疼地說。
“不用,不用,”林青松咧嘴一笑,“這點活兒算什么?”
他就這樣來來回回跑了一整晚,把糧食一點點搬回了家。
每一趟,他都小心翼翼地護著糧食,生怕灑出一粒。
第二天一早,林巧云起來才知道弟弟天快亮才睡下。
她走進屋里,看著床上那個瘦得像根蘆柴棍的小身板,肩膀上還有幾處被麻袋勒出的紅印子。可小家伙睡著了還在笑,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林巧云輕手輕腳地把顧向南留下的毯子給他蓋上,誰知道林青松一感覺到熱就把毯子踢開了。“姐?”林青松揉著眼睛坐起來,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我要去把稻子攤開曬曬。”
他上身沒穿衣服,瘦得肋骨根根分明,肚皮都凹了進去。
林巧云看著心疼,知道得想辦法改善生活了。
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頭發,故作輕松地說:“好,這批存糧你幫忙照看一下。”
“放心吧姐!”林青松拍著瘦小的胸脯保證,眼睛亮晶晶的,“我肯定給你晾得妥妥的,還要守著不讓鳥來啄!”
院子里,林青松已經把谷子攤開,一層層鋪得整整齊齊。
農村里麻雀多,每到曬糧食的時候就來偷吃,村里的孩子們還會趁機抓麻雀。
他們怕大人罵,就偷偷跑到村外的林子里烤著吃。
雖然一只麻雀沒幾兩肉,但對挨餓的孩子來說也是難得的美味。
林巧云站在門口整理著籃子,目光落在院子里忙碌的弟弟身上。
“我去趟河集合作社,試試換些日用品回來。”
“行。”林青松應得干脆。
自從娘走后,他們姐弟妹幾個就都聽林巧云的,對林正早就不信任了。
后娘趙銀珠進門后,就更是如此。
林巧云收拾了籃子,在底下藏了兩雙襪子,又把裝豆子的布袋放進去,遮得嚴嚴實實的就往河集去了。
村口的柳樹下,幾個孩子正在玩耍,看到她經過,紛紛打招呼。
路上她攔了輛小毛驢車,花五分錢就能到河集。
小毛驢車顛簸著往前開,車廂里擠滿了去河集趕集的人。
林巧云坐在角落,聽著周圍人的閑聊。
現在秋收已經結束,接下來的農活雖然也不少,但總算不用像之前那樣從日出干到日落了。
小毛驢車上還遇到了隔壁村的熟人。
因為青松之前帶著大福三福他們,把附近的村子都跑遍了,就是為了宣揚林正和趙銀珠的所作所為,以免他們再打著林巧云的名號出去說親。
“巧云啊,”張嬸巧探過身來,壓低聲音問,“真分家了?”
“是啊,分了。”林巧云淡淡地回答,目光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田野。
“聽說你們搬去林家老宅住了?那地方......”隔壁村的嬸子欲言又止,臉上露出幾分擔憂。
林巧云心里一動,故作不知:“嬸子,那地方怎么了?”
這一問可打開了話匣子,車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有人說那老宅鬧鬼,有人說地基不好,還有人說是風水有問題。
林巧云靜靜地聽著,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