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愣住了，胡須微微抖動：“還有六七袋，每袋百來斤...您該不是...”

“我都要了。”沈桃桃說，目光堅定，“不過價錢得統(tǒng)一八文錢一斤。”

攤主大喜過望，連連點頭，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成！成！公子您在哪兒住？要不明天我給您送去？”

沈桃桃思索片刻，報了個青柳鎮(zhèn)的地址。約定好時間后，她背著買來的半袋豆子往青溪鎮(zhèn)木牌樓走去。

夕陽西下，天空布滿魚鱗般的云彩，將整個天際染成了絢麗的橘紅色。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店鋪也陸續(xù)開始收攤。

等了會兒，終于等到了老車夫的騾車。車夫是個六旬老人，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但精神抖擻。

“去柳灣鎮(zhèn)？”老車夫打量了她一眼，“這個時辰去那邊，可得加錢。”

一番討價還價后，以一百八十文錢的價格雇了車，往柳灣鎮(zhèn)而去。騾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沈桃桃不得不緊緊抓住車廂邊緣。

回到村外時，夜幕悄然降臨。沈桃桃揉著發(fā)麻的雙腿，慢慢往村里走。頭巾被汗水浸透又風干，弄得她頭皮發(fā)癢，卻又不好當街去撓。

村里炊煙裊裊，飄散在暮色中。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夾雜著孩童的嬉鬧聲。

“誒，你是哪家的孩子？”一個村婦突然湊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她。

沈桃桃快步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頭上的布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初夏的陽光毒辣，照得地上的泥土都在冒著熱氣。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腳下的步子卻不敢停歇。

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她下意識地往路邊的雜草叢躲了躲。這段日子，村里人的眼神總是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瞟，仿佛她和孫氏成了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

“哎呀，這不是誰家的小伙子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

她轉身一看，原來是村里那個掉了門牙的錢阿婆。老人家穿著一身褪了色的藍布衣裳，手里還拿著一把割草的鐮刀。

“阿婆，是我，沈桃桃。”她摘下頭巾，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庭。微風拂過，幾縷碎發(fā)在她臉頰邊輕輕飄動。

“哦，原來是桃丫頭。”錢阿婆瞇著眼打量她，眼神里帶著幾分憐憫，“你這打扮，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子呢。這大熱天的，怎么還裹得這么嚴實？”

沈桃桃低下頭，沒有說話。她不想解釋，也不愿意解釋。自從被趕出家門后，村里人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隨時都能將她和母親的心戳得鮮血淋漓。

錢阿婆見她不說話，又往前湊了幾步，壓低聲音道：“桃丫頭，你知道嗎？你爹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桃桃心頭一緊，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什么眉目？”

“聽說是孫蘭荷那個狐貍精干的。”錢阿婆一臉憤憤不平，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那女人不光勾引你爹，還和我女婿魏金枝有一腿。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早該遭報應！”

沈桃桃眸光一閃，心里暗自打聽著。她問道：“阿婆，這茬兒誰提的？”

“全村都這么傳！”錢阿婆越說越激動，手里的鐮刀都跟著晃動起來，“你爹那天喝醉了，去找魏金枝算賬，結果被孫蘭荷推進了水溝。聽說沈家明天就要去衙門告狀了。”

沈桃桃心中了然，這必是謝彥玉的手筆。那具假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的位置，加上村民們的添油加醋，孫蘭荷怎么解釋都說不清了。

“多謝阿婆告訴我這些。”她提著背簍快步往家走，生怕被人看出她眼底報了仇的快意。

“誒，桃丫頭，聽我把話講完！”錢阿婆在后面喊道，聲音隨風飄散在空氣中。

回到家，孫氏正在院子里喂雞。幾只母雞在她腳邊咯咯叫著，爭搶著啄食撒下的谷子。孫氏的臉色有些憔悴，但眼神依舊堅毅。

“娘，有件事要告訴你。”沈桃桃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看著母親的表情從驚訝到憤怒，最后化作一抹釋然。

孫氏聽完，臉上露出解氣的笑容：“活該！讓那對奸夫淫婦也嘗嘗百口莫辯的滋味。”她頓了頓，又嘆了口氣，“只是你爹這事......”

“娘，別想那么多了。”沈桃桃打斷母親的話，“今晚咱們吃點好的慶祝。”

她從背簍里拿出買來的東西，有新鮮的青菜、一塊蜜汁肉，還有一包紅辣椒。孫氏幫她整理東西時，發(fā)現(xiàn)了那塊灰布。

“咦，又買布了？”孫氏拿起那塊灰布，手指摩挲著布料，“家里不是還有很多嗎？”

“這是我做手套用的。”沈桃桃解釋道，“剁辣椒的時候戴著，手就不會辣了。”她沒說的是，這布料還能做成面罩，方便她夜里行動。

“好，娘這就給你做。”孫氏拿著布比劃起來，眼中滿是慈愛。

院子里，兩只小奶狗正在撒歡。這是謝彥玉前幾天送來的，說是讓她們母女解悶。一個叼了辣椒，一個叼了蠶豆，玩得不亦樂乎。突然，咬辣椒的那只“嗷”地一聲，在地上打起滾來。

“這調(diào)皮鬼。”孫氏趕緊抱起狗崽子給它漱口。小狗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粉嫩的舌頭不停地往外吐著。

夕陽西下，母女倆坐在石桌旁吃晚飯。沈桃桃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長發(fā)披在肩上，散發(fā)著淡淡的皂角香。

“桃桃，你辛苦了。”孫氏看著女兒的側臉，眼中含淚，“這些事本該娘來做的。”

“娘，別這么說。”沈桃桃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孫氏碗里，“有您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晚霞映紅了天際，也映紅了母女倆的臉龐。遠處，狗籠里傳來小奶狗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沈桃桃看著母親略顯蒼老的面容，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

夜深人靜，沈桃桃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想起了那天在村口遇到謝彥玉的情景。那個男人站在暮色中，眼神深邃得讓人看不透。

“我可以幫你。”他這樣說。

她本該拒絕的，可是看到母親日漸消瘦的身影，她終究還是點了頭。從那以后，她就像是走在鋼絲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沈桃桃翻了個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枕頭下的匕首。這是謝彥玉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冰冷的刀身總能讓她保持清醒。

隔壁房間傳來孫氏均勻的呼吸聲。沈桃桃輕輕嘆了口氣，

夜風吹動窗紙，發(fā)出輕微的響動。院子里的狗突然叫了一聲，又很快安靜下來。沈桃桃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具被發(fā)現(xiàn)的假尸體。她的手心微微發(fā)汗，卻又帶著一絲復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