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放火燒糧？”

“不……不是小人！”荊慕卿連連磕頭，“是幾個地主，他們說寧可燒了糧食，也不給大順軍！小人勸過他們，他們不聽?。　?

李來亨看著這個無恥之徒，心中一陣厭惡。這種人，為了保全自己，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帶下去吧?！彼麚]了揮手，“明日再審?！?

夜幕降臨，青山州城漸漸安靜下來。遠處的山野間，又響起了那熟悉的歌聲：

“一大早備好酒菜迎接，欠債不還鐵定沒好下場……”

秋風蕭瑟，落葉紛飛。枯黃的樹葉在空中打著旋兒，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大軍奏響進行曲。

李自成的大軍如滾滾洪流，分兩路南下江陵。沿途塵土飛揚，馬蹄聲聲，旌旗獵獵作響。士兵們精神抖擻，眼中閃爍著必勝的信念。

偏師由李過率領，八千戰兵，八千輔兵，向荊門進發。這支隊伍輕裝簡行，行軍速度極快。每到一處，百姓們都自發送來糧食和水，讓這支軍隊補給充足。

主力則由李自成親自統領，八萬大軍沿漢水東進。浩浩蕩蕩的隊伍綿延數里，卻秩序井然。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沿途并無哭喊聲和求饒聲，反而時常能聽到百姓們的歡呼聲。

荊門城下，李過并未貿然強攻。他站在營帳前，望著城頭上來回巡視的守軍，眉頭微皺。

“大帥，要不要立即發起進攻？”一名將領湊上前來，急切地問道。

李過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城東的玉峰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何必強攻？以我們手中的兵力，強攻只會徒增傷亡。況且青山州城東面的玉峰山以東盡是平原，完全可以繞道而行?！?

他轉身走進帳內，在沙盤前站定。帳內將領們屏息等待，只聽他沉聲道：“傳令下去，先占領玉峰山，再分兵六千圍城。”

這一次作戰方略與往常大不相同。不再是只取大城而放棄小鎮，而是要從根本上瓦解敵人的根基。既然確定了“計口均田、免債不還”的策略，就要徹底執行到底。

李過帶著其余兵馬，開始攻略周邊的清溪口、云棲口等地。所到之處，均田免債的告示貼滿街頭。百姓們圍在告示前，有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有人歡呼雀躍，更多的人則是難以置信地反復確認。

“這是真的嗎？”一個老農顫抖著手指著告示問道。

“千真萬確?！彪S軍的文書官走上前，耐心解釋，“從今以后，田地按人口平均分配，所有債務一筆勾銷?！?

消息如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開，越來越多的百姓主動投靠。有的送來情報，有的獻上糧草，更有人自愿加入軍隊。

而在主力這邊，李自成的大軍如入無人之境。

十一月初二，承天府城鐘祥不戰而降。城門大開，百姓夾道相迎。街道兩旁擠滿了人，有的抱著水囊，有的端著熱食，紛紛遞給過往的將士。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顫巍巍地走到李自成馬前，雙手捧著一個布包：“將軍，這是我們全家的積蓄，請收下吧?！?

李自成連忙翻身下馬，扶住老婦人：“老人家，這錢您留著用吧。我大順軍不取民財。”

“這不是民財，是我們全家的心意?。　崩蠇D人執意要塞給他。

李自成心中一暖，卻仍堅持推辭。最后在眾人的勸說下，只收下了一些糧食。

城中士紳富商早已聞風而逃，但他們的倉庫和宅院都被查封，準備按新政策重新分配。李自成并未在此久留，休整一日后繼續東進。

初六傍晚，先鋒劉芳亮已占領沉水縣城。暮色中，一隊隊士兵井然有序地進城，百姓們舉著火把夾道歡迎。

次日，李自成親自率軍抵達。沿途歡聲雷動，喜氣洋洋。這讓他心情大好，當晚便在縣衙召集諸將議事。

燈火通明的大堂內，將領們分列兩旁。劉芳亮興奮地拍著桌案：“皇爺，這次進軍簡直太順利了！百姓們都支持咱們，朱家的兵將望風而逃，連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劣紳都不敢組織團練了?！?

牛金星捋著胡須，笑容滿面：“這就是民心啊。咱們是真正為百姓謀福利，他們自然支持。再加上襄京等地的經營有成，軍糧自給自足，不擾民，更得人心?！?

“早該如此。”田見秀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追悔，“若是早些實行這樣的政策……”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眲⒆诿舸驍嗟溃Z氣中帶著幾分不耐，“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堂內一時沉默。李自成環視眾將，緩緩開口：“眼下雖不能一統天下，但三分天下還是有的?！?

“皇爺說笑了。”袁宗第拱手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如今民心所向，又占據上游之利。只要經營得當，浮江而下，平定云陵指日可待。到那時，韃子又能支撐多久？”

眾將紛紛附和，議論聲此起彼伏。就在這時，顧君恩快步走進大堂，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色：“皇爺，剛得到消息，左良玉已經撤離武昌、漢陽，沿江南下云州去了。”

“什么？”眾將驚呼。有人站起身來，有人互相對視，眼中都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顧君恩繼續道：“漢陽幾乎成了空城。不過武昌和漢口還有不少士紳商賈，船只已被左軍截走，情況有些棘手，一時走不了。若我軍動作快，說不定能一舉拿下。”

李自成瞇起眼睛，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水師如何？”

“我看我們應該優先攻占漢口和漢陽?！鳖櫨鞒谅暤?，“武昌在江南，我軍水師實力不足，若貿然渡江，恐成孤軍。朱家西洋大炮眾多，不可輕敵?！?

“紅夷大炮還有幾門？”李自成轉頭問吳汝義。

吳汝義面露難色：“回皇爺，僅存的四門破舊火炮還勉強能派上用場。朱家戰船上裝備了不少紅夷大炮，恐怕難以控制玉水。而且這些大炮笨重，需要建造炮臺才能發揮威力?！?

堂內再次陷入沉默。眾將都在等待李自成的決斷。

片刻后，李自成拍案而起：“就按顧軍師說的辦。咱們得先拿下漢口、漢陽兩地，在漢口城外筑炮壘，用大炮控制江面。現在民心在我，不急于一時?！?

“遵命！”眾將轟然應諾。

夜色漸深，縣衙內燈火依舊通明。各級將領陸續散去，開始安排明日的進軍事宜。

李自成獨自站在窗前，望著遠處星光點點的民居。夜風送來陣陣炊煙味道，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犬吠。這般平和的景象，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

一名親兵輕手輕腳地端來熱茶，放在案幾上就要退下。

“等等?！崩钭猿赏蝗婚_口，“你覺得百姓們是真心擁護我們嗎？”

親兵愣了一下，隨即恭敬答道：“小的在街上聽百姓們說，都盼著大順軍來呢。說咱們是真正為他們做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