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天。”史可法直視著他的眼睛，“但我們有數萬團練，還有五千督標精銳。就算玄軍來了十萬大軍，也休想攻破曲阜！”

話雖如此，但史可法心里也沒底。這些倉促組建的團練，大多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真到了拼命的時候，能有幾個站得住腳？

就在這時，一個探子跌跌撞撞地跑上城頭：“報！玄軍主力已經向曲阜方向開進！至少有五萬人馬！”

孔胤植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史可法暗暗嘆了口氣。這位衍圣公的膽量實在太小，若不是當初被朱慈烺威脅，也不至于把整個孔家都拖下水。

“衍圣公放心。”史可法安慰道，“末將已經調集了大量火藥和彈丸。只要守住曲阜，我們就還有希望。”

城下，九個圓形支堡已經初具規模。每個堡內都擠滿了難民，有從兗州逃來的，也有從東陽府逃難而來的。這些人大多是讀書人，因為在《討逆檄文》上簽了名，現在已經無路可退。

“都他娘的怪那個朱慈烺！”一個衣衫襤褸的舉人一邊搬運沙袋，一邊咒罵，“要不是他搞那什么檄文，我們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閉嘴！”旁邊的參軍厲聲喝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想活命就給我認真干活！”

太陽漸漸西沉，工地上的喧囂卻絲毫未減。火把點燃，照亮了整個工地。民夫們依然在緊張地忙碌著，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文圣公府內，孔胤植坐在太師椅上，面色陰沉如鐵。窗外傳來陣陣喧囂，那是族兵們操練的聲音，但此刻聽在他耳中卻格外刺耳。

他已經準備好了金銀細軟，召集了五百護衛準備連夜逃離，可史可法卻提前一步找上門來。這位朝廷派來的“法賊”，就像一根釘子般死死釘在曲阜城中。

“該死的法賊！”他暗罵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椅子扶手。

此刻曲阜城內，史可法的五千督標軍和孔家的五千族兵對峙。雖然人數相當，但孔胤植心里清楚，督標軍經過劉肇基和史德威一年的操練，戰力遠勝族兵。

族兵們平日里除了巡邏就是打牌喝酒，哪里經過什么真正的訓練？若是真打起來，恐怕連一個沖鋒都扛不住。

可他又能往哪里逃？投靠玄軍？

想到自己之前對玄軍的種種詆毀，尤其是那句“倒孔子的斗”的污蔑，孔胤植不由打了個寒顫。多爾袞那老狐貍或許不會明著殺他，但一碗毒藥就能要他的命。

去江南？殺了史可法再去投靠南明，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唉……”他長嘆一聲，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眼神渙散地望著房梁。

“衍圣公何故嘆氣？”史可法踱步而來，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身著青色官服，腰間佩劍，一派威嚴。

孔胤植強撐起精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制軍來得正好，下官正想請教軍務。”

“曲阜城高墻厚，糧草充足，足夠支撐一年半。”史可法踱步到窗前，望著城外的景色，“高撫臺和左團練的十萬大軍隨時可以來援。我們只要堅守數月，等玄軍師老兵疲，便可里應外合一舉破敵。”

孔胤植心中冷笑。連洪守疇都打不過的玄軍，史將軍還有機會翻盤嗎？真是癡人說夢！

但眼下他也只能順著對方的意思說：“不知制軍與高撫臺、左團練可有具體約定？”

“自然。”史可法捋著胡須，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本督與他們約定半年之期。只要我們能守住半年，他們必率十萬大軍來援。屆時玄軍已是疲憊之師，如何抵擋得住我軍的生力軍？”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史德威匆匆跑進大廳，額頭上還帶著汗珠：“報！玄軍騎兵已繞到城云陵，切斷了我軍退路！”

孔胤植聞言，眼淚都快下來了。這下是真的走不了了，只能在這曲阜城里等死。

史可法卻不以為意：“不過是些游騎罷了，何足掛齒？本督還有軍務在身，先行告退。”

待史可法離開，孔胤植暗自咒罵那些玄軍騎兵。圍城不該留一面嗎？現在四面合圍，守軍還有什么退路可言？

但他們都誤會了多鐸的用意。

玄軍并非要切斷退路，而是在找“韭菜”。

一路打過來，多鐸可謂憋了一肚子火。所到之處，百姓都已逃空。雖然在曹州、定遠、廣野、嘉和一帶還有不少人，可這些家伙全他媽都裝備到了牙齒。

這些暴徒分屬兩部。一部是李化鯨率領的，以曹州為據點。李化鯨原是劉澤清部下，在當地根基深厚，短短數月就招募了上萬壯士。他們占據著曹州城，控制著周邊數縣。

每當玄軍的綠營兵靠近，這些人就會突然出現，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玄軍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著，只能干瞪眼。

另一部是端云秀的起義軍，有兩萬人馬，盤踞在青龍谷一帶。這支隊伍打著李自成的旗號，但實際上是一支地方武裝。他們占據了嘉和、鄆城、廣野三縣，和李化鯨的勢力范圍有所重疊。

兩部人馬本有爭斗，后來在紅娘子調停下，分了地盤，還結為了異姓兄弟。從此之后，兗州西部就成了玄軍的心腹大患。

但現在多鐸最頭疼的是，曲阜城比預想的大得多。城外還有九個支堡，要想圍城，咱們起碼得掏出二十多里地的防御工事。

光靠劉良佐、許定國、吳惟華三個漢軍將領的部隊，不知要挖到猴年馬月。而且這些漢軍戰斗力低下，連李化鯨的暴徒都打不過，更別說守住壕溝了。

更要命的是，他帶來的三萬五千大軍需要吃飯。往常都是就地搶掠，可現在“韭菜”都跑光了，連口糧都成問題。

多鐸站在望車上，舉著單筒望遠鏡觀察城防。陽光下，九個支堡像太陽的光芒一樣環繞著主城，每個支堡前還有土堆圓堡。

這種防御工事，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再堅固的城池，也擋不住他的紅夷大炮。

“曹振彥，”他問道，“這玩意兒真能干掉那幫王八羔子的防御工事嗎？”

“回主子，”曹振彥拱手道，“我給您帶來了十尊威力十足的火器，足可將這些土堡夷為平地。”

“好！”多鐸指著最近的圓堡，“給你一天時間，用十門紅夷大炮把它轟塌。讓曲阜的尼堪見識見識我大清炮隊的厲害！”

“遵命！”

多鐸瞇起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明軍驚恐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