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個方向？”田見秀問道。

“向開封方向轉進。”李過說道，“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秋日的陽光灑在雍州城武平衛大校場上，一萬余士兵和隨營民壯列隊而立。晨風徐徐，戰旗獵獵，鐵甲森然，氣勢如虹。

馬蹄聲疾，揚起陣陣塵土。王均胯下駿馬飛馳而來，在朱純臣面前勒馬停住，抱拳高聲道：“稟中都留守，四協一營共計六千八百余戰兵，三千六百余輜卒，馬匹三千，騾子兩千有余，兵員已全部準備就緒！”

朱純臣端坐馬上，目光如電，掃過眼前的方陣。這支新軍雖然裝備簡陋，但精氣神卻是不錯。士兵們個個腰桿筆直，目光堅毅，顯然經過了嚴格訓練。

“王參將，各協火器準備如何？”朱純臣沉聲問道。

“回大人，每協配備虎蹲炮十二門，火銃三百支，火藥彈丸俱已備齊。”王均拱手答道，眼中閃過一絲自豪。

朱純臣微微頷首。這些日子以來，克難新軍分為兩大系統。一是直屬大元帥府的諸師新軍，二是歸地方管轄的諸衛新軍。

諸師新軍待遇優厚，但要求也高。每月僅三天假期，其余時間全天候待命。月俸二兩白銀，頓頓管飽，隔天有肉。服役滿十年或立功者，還能獲賜功勛田。

而諸衛新軍雖然待遇稍遜，但勝在離家近，輪番服役制度也較為寬松。每人都能分到百畝職田，雖不能世襲，但只要子孫能入衛服役就能繼承。

“大人請看，”王均指向校場東側，“那是第一協的火器營，都是從各營挑選的好手。”

朱純臣驅馬來到火器營前。只見士兵們整齊列隊，每人手持火銃，腰間掛著裝藥的牛角和彈丸袋。雖然裝備不算精良，但那股子精氣神卻是實打實的。

“來人，取靶子來！”王均一聲令下。

很快，親兵們在百步之外豎起幾個木靶。火器營士兵們依次上前，裝藥、瞄準、擊發，動作嫻熟。雖然命中率不算太高，但在這么短的訓練時間內能有這樣的水平，已經相當不錯了。

“成國公，這支新軍當真了得！”馬士英在一旁看得連連贊嘆，“短短月余，便有如此氣象，實在難得。”

呂大器也道：“若能有十萬這樣的勁旅，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朱純臣聞言淡淡一笑：“諸位過譽了。這些兵將不過是賣相好看，真打起仗來還得考驗。不過護送呂撫臺入盛城，應該足夠了。”

說著，他策馬來到步兵方陣前。這些士兵雖然只有不到三成的人穿著甲胄，但個個精神抖擻，訓練有素。他們能負重急行，能挖壕筑壘，訓練強度之大，就連諸鎮精銳家丁也望塵莫及。

“傳我軍令！”朱純臣提高聲音，“全軍準備，明日五更出發！”

“遵命！”校場上，六千多士兵整齊劃一地應聲，聲震四野。

朱純臣滿意地點點頭。這支新軍是他一手打造的，龍陽四衛的整編可謂相當成功。開出高薪，招募精銳戰士，清查軍田，重新分配，一套組合拳打下來，總算有了眼前這支像模像樣的隊伍。

“王參將，”朱純臣轉向王均，“今晚要好好檢查各營輜重，明日一早便要啟程了。”

“末將遵命。”王均抱拳應道，隨即轉身去安排各項事務。

校場上的隊伍開始有序散去，士兵們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談論著即將開始的遠征。朱純臣看著這一幕，心中暗自盤算。

這一次北上，表面上是護送呂大器，實則是要趁劉良佐、許定國不在，將他們的地盤收入囊中。那兩人此刻正被朱慈烺調去南直隸，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朱純臣麾下六千八百新軍，加上呂大器的兩千巡標，足以應付留守盛城、寧州的殘兵。只要行動迅速，等劉良佐和許定國反應過來時，一切都已成定局。

“大人，”親兵小步跑來，“馬撫臺和呂撫臺請您去議事。”

朱純臣點點頭，策馬向議事廳而去。

議事廳內，馬士英和呂大器已經等候多時。

“成國公來了。”馬士英笑著起身相迎，“我們正在商議明日的行軍路線。”

朱純臣在主位坐下，看著桌上鋪開的地圖。從雍州到盛城，最快的路線是沿著瀾江北上，但那里地勢低洼，容易積水。現在正值秋雨季節，一旦下雨，大軍行進會很困難。

“依我之見，”呂大器指著地圖，“不如繞道西邊，雖然多走些路，但地勢較高，道路也好走些。”

朱純臣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時間緊迫，還是走瀾江這條路。我已經派人沿途探查，道路基本可行。”

“那糧草輜重……”

“無需擔心，”朱純臣胸有成竹，“我已經讓輜重營準備了足夠的木板和繩索，遇到泥濘路段可以鋪設簡易棧道。”

馬士英和呂大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贊許。朱純臣考慮得如此周詳，看來這支新軍確實不同凡響。

夜色漸濃，議事結束后，朱純臣獨自來到城頭。遠處營地里火光閃爍，士兵們正在為明天的行軍做最后準備。

他遙望北方，目光越過層層暮色。盛城、寧州，很快就要易主了。這支新軍雖然還很年輕，但已經迫不及待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大人！”親兵快步上前，“斥候來報，盛城方向有異動！”

朱純臣眉頭一皺：“說！”

“據報，盛城城內有人在暗中招募游勇，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朱純臣冷笑一聲：“無妨，讓斥候繼續盯著。傳令下去，明日行軍要快，務必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趕到盛城。”

“是！”

威遠府內，一片愁云慘淡。

寒風呼嘯，吹得窗欞作響。劉良佐的帥府中，兩個人面如死灰地對視著，眼中滿是懊悔與不甘。

“這朱慈烺，好生狡詐！”許定國一拳砸在桌上，茶盞震得跳了幾下，“竟如此耍弄我等！”

劉良佐揉了揉太陽穴，眼角的皺紋愈發深邃。他們被騙得好苦，什么吳三桂反正、韃子大敗，全是一場空。更讓人心寒的是，就在他們北上抗清之際，朱慈烺竟派兵偷襲了他們的老巢！

“寧州和盛城都已落入朱純臣和呂大器之手，我等積蓄盡在其中啊！”劉良佐面色陰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許定國瞇起眼睛，眼底閃過一絲寒光：“總戎，這朱家小兒如此對待我等，還有何可猶豫的？”

“話雖如此……”劉良佐嘆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飄落的雪花，“但沒了銀子，手下兵馬如何維系？”

“搶！”許定國猛地站起身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東陽府富庶，劉澤清又率軍北上，正是良機！”

劉良佐眼前一亮，但很快又皺起眉頭：“東陽府雖富，但若驚動了朱慈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