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玄武臺外的戰火已經燃起。

零星的火銃聲此起彼伏，喊殺聲震天動地。克難新軍的旗橫隊如同潮水般涌向前方，一波接著一波，兇猛地沖擊著南京京營的防線。火光映照下，士兵們的面孔被染成了血色，汗水和硝煙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朱慈烺立于本陣，注視著前方戰場。月光下，他身著戎裝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落入他的眼中，那些南京兵慌亂的身影，克難新軍整齊的隊形，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殿下，這些南京兵已經打不出一銃了。”吳三輔湊近朱慈烺，壓低聲音說道。“他們的火銃質量太差，最多三發就得等冷卻。看他們那慌張的樣子，怕是連裝填都忘了該如何操作。”

朱慈烺微微頷首。南京兵之前的盲目射擊，反倒葬送了他們最重要的火力優勢。而克難新軍卻是人手一支裝滿彈藥的火銃，形勢已經完全倒轉。

戰場上的局勢正如他所預料。克難新軍并未采用常規的齊射戰術，而是采取了更為激進的戰法。只見他們頂著稀疏的箭雨，猛然間，士兵們拉開了戰線，如狼似虎般發起了兇猛的突擊。火銃上的三尺長刺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寒芒，這種前所未見的戰法讓南京兵膽寒。

“看那邊！”一旁的張慎言突然指著左翼喊道。

只見幾個南京死士提著單刀沖出陣列，他們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大吼著向克難新軍沖去。然而還未靠近，就被精準的點射放倒在地。其他南京兵見狀，更是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那點微薄的軍餉，實在換不來如此拼命的勇氣。

戰場上的喊殺聲此起彼伏，硝煙彌漫。克難新軍的進攻越發猛烈，南京兵的陣型開始出現松動。

“攻上去了！”吳三輔興奮地一拍馬鞍，“朱國弼倒是有幾分膽色，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逃走。”

朱慈烺輕輕搖了搖頭：“等著看吧。”

果然，西北方向很快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火光沖天，喊殺聲震耳欲聾。

“張文玨的伏兵動手了。”吳襄捋著胡須笑道，“朱國弼這老狐貍，定是丟下部隊先溜了。這種事情，他最是在行。”

朱慈烺看著老丈人那了然于胸的模樣，不禁莞爾。這位在逃跑方面確實經驗豐富，當年在保定之戰中就是靠著這份本事保住了性命。

戰場上的形勢越發明朗。克難新軍的進攻如同潮水般勢不可擋，南京兵的防線在一點點崩潰。

“太子殿下。”吳襄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說道，“孝陵衛的情況恐怕不會這么順利。雖然我們有六門紅夷大炮，但炮手水平有限。如果黃得功率軍從云峰寺殺下來...”

“無需擔心。”朱慈烺打斷了吳襄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胸有成竹，“黃得功已經歸順本宮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張慎言和韓贊周耳邊炸響。兩個忠臣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冷汗。

黃得功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如今卻成了逆賊，這對他們這些勤王之軍來說無異于致命一擊。張慎言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看向朱慈烺的目光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殿下...”韓贊周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長嘆一聲。

戰場上的局勢已經完全明朗。克難新軍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南京兵的心臟。那些平日里驕橫跋扈的京營士兵，此刻卻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

與此同時，朝陽門甕城上。

“玄武臺被攻破了？”徐弘基顫抖著聲音問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是啊！”守門的指揮使跺著腳，聲音中帶著絕望，“太子軍勢如破竹，我們兩萬人連一個時辰都沒撐住！那些克難新軍，簡直就像是魔鬼！”

徐弘基面如土色，雙手緊緊抓著城墻的磚石。他苦心經營的防線，居然如此不堪一擊。那些平日里趾高氣揚的京營將領，此刻卻連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

“父親，不如將兵力全部撤入內城！”徐允爵急切地說道，“至少還能據城死守！”

“不可！”徐弘基連連搖頭，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滑落，“鐘山和孝陵衛是南京的門戶，若是放棄，內城就成了孤城，如何能守？”

正說話間，遠處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轟鳴。那聲音如同悶雷般在夜空中回蕩，震得城墻都在微微顫動。

“是紅夷大炮！”有人驚呼，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恐懼，“太子在轟擊孝陵衛城！”

徐弘基面色大變：“快派人去通知黃得功，讓他立刻出兵！現在只有他能救我們了！”

“大哥...”本家指揮躊躇著走上前，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好不容易派出去的兩路信使，竟然一個也沒能回來。”

“什么？”徐弘基猛地轉身，突如其來的動作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他扶著城墻，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

城樓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敢說話。

“會不會是...”有人小聲嘀咕，卻又不敢說完。

徐弘基死死盯著說話的人，眼中閃過一絲凌厲：“閉嘴！”

可是這個可怕的念頭已經在每個人心中生根發芽 - 黃得功是否已經倒向了太子？

如果真是這樣，南京城內的這些勛貴們怕是連天亮都等不到了。更要命的是，左良玉恐怕也不會來救援。高杰已經投靠了太子，若黃得功再倒戈，太子手中就有了十萬大軍。左良玉再來，無異于自尋死路。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國公爺！”一個守城家丁跌跌撞撞地沖上城樓，“馬制軍派人來報，說他和黃總戎即將率兵下山救援孝陵衛！”

城樓上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徐弘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看來是他們多慮了，那些聯絡的人可能只是遇到了太子的夜不收，或者臨陣脫逃了。

“出兵！”他沉聲下令，“立刻出兵支援！”

然而，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一萬多人的隊伍亂作一團，沒人愿意打頭陣。軍官們紛紛找上徐弘基，叫嚷著要賞銀。沒有二三兩銀子的犒賞，士兵們根本不愿意動彈。

“混賬！”徐弘基氣得渾身發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他掏出手帕捂住嘴，白色的綢緞很快被鮮血染紅。

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讓太子得逞，徐家必將滅門。他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從庫房中取出三萬兩銀子犒軍，這才勉強集結起一支隊伍。

因為自己病重，他只得讓堂弟徐永基統軍。看著打著勤王旗號的隊伍從朝陽門魚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