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外的江面上,一艘護江水師的戰船破浪而來。甲板上,劉孔昭倚著船舷,目光越過波光粼粼的江面,望向遠處巍峨的城墻。微風拂過他的衣袍,帶來幾分清涼,卻難以驅散他內心的焦躁。
“劉兄,快到了。”韓贊周踱步到他身邊,輕聲道。
劉孔昭微微頷首,想到此番前來身負的重任,內心難免惴惴不安。
風中傳來水手們的號子聲,船只緩緩靠近碼頭。
“諸位大人,到岸了。”水師統領拱手道,“常將軍已在岸邊等候。”
劉孔昭瞇起眼睛,果然看見常延齡帶著幾名親兵立在碼頭。
“劉兄,你這就去見太子?”韓贊周低聲問道。
“是啊,”劉孔昭整了整衣冠,“太子召見,不敢怠慢。”
“我與張兄先去天寧寺行宮覲見圣上。”韓贊周拱手,“后會有期。”
劉孔昭點頭致意,大步走下舷梯。常延齡迎上前來,抱拳道:“劉兄,請隨我來。”
兩人登上早已備好的馬車,向大明寺駛去。
“臣常延齡、劉孔昭叩見太子殿下!”兩人跪地行禮。
“免禮,”朱慈烺放下茶盞,“兩位請坐。”
常延齡和劉孔昭拘謹地落座,朱慈烺親手為兩人斟茶。茶香四溢,卻無人敢輕易品嘗。
“本宮新發的令旨,想必兩位已經收到了?”朱慈烺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潭州總兵官和九江守備,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常延齡立刻跪地:“臣愿為千歲爺鎮守潭州!”
劉孔昭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緊。這個任命來得突然,太子究竟是何用意?他猶豫片刻,也跟著應道:“臣愿效犬馬之勞。”
“很好。”朱慈烺站起身,負手而立,“兩位可知道本宮已經冊封了三個實封藩王?”
“云藩、魯藩、唐藩。”常延齡答道。
朱慈烺踱步到窗前:“不錯。不過如今的王爺已不比太祖時期。要想御虜平賊,光靠塞王是不夠的。”
朱慈烺繼續道:“本宮還需要藩國公、藩侯、藩伯,共同守護大明江山。”
劉孔昭心跳加速,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懷遠侯、誠意伯都是開國功臣之后,”朱慈烺轉身,目光灼灼,“不知可愿為朝廷永鎮一方?”
殿內一時寂靜。永鎮一方?這意味著世代相傳的富貴,但也意味著...
“藩王可鎮一府,侯爵可鎮一州,伯爵可鎮一縣。”朱慈烺語氣平和,“懷遠侯去潭州為總兵,不如就在那里選個屬州?誠意伯則可在九江府擇一縣為封地。”
常延齡渾身顫抖:“臣愿率三千子弟兵,為太子戍守云州!”
“好。”朱慈烺頷首,“本宮就封你為云州侯,賞銀十萬兩。不過...”他頓了頓,“你家在云陵的衛所土地,都要收回。”
“謝千歲爺隆恩!”常延齡連連叩首。
朱慈烺又看向劉孔昭:“德安縣如何?”
劉孔昭心中劇烈波動。想起南京所欲行之事,不過也是為了保住自己那點家產。如今太子所給乃是世世代代的富貴,如何抉擇一想便知。他突然跪地:“千歲爺,臣有機密要稟報!”
朱慈烺嘴角微揚,這么快就把同伙招了嗎?他示意左右退下......
待兩人離去,李巖和鄭森步入大堂。
“如何?”李巖問道。
“成了。”朱慈烺輕笑,“一個云州藩侯,一個德安藩伯。”他轉向鄭森,“鄭兄,要不要給令尊也封個藩爵?”
“不知師弟想封在何處?”
“蓬萊如何?”朱慈烺道,“你家在那里不是有些基業?”
鄭森眉頭微皺:“確實有些根基,但島上還有紅夷人的據點。”
“無妨。”朱慈烺擺手,“紅夷人的事,本宮自有安排。你只管請令尊來南京一敘。”
“南京?”鄭森一愣,“師弟要去南京了?”
朱慈烺走到窗前,遠眺江南方向。暮色漸起,天際泛起一抹紅霞。他輕聲道:“是啊,時機快到了。”
天寧寺行宮的偏殿內,崇禎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身著黃龍袍,頭戴善翼冠,面容肅穆。只是那雙曾經銳利如刀的眸子,此刻卻黯淡無光,眼角的皺紋愈發深邃。面前跪著前來覲見的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和前任南京吏部尚書張慎言。
殿外,吳選侍帶著幾個心腹宮女如臨大敵般守著。如有任何風吹?動立即示警
“皇爺,”韓贊周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安都勛貴已經準備就緒。以魏國公徐弘基、忻城伯趙之龍為首,已經整頓了四萬京營兵馬,還有水師萬余人,各家家丁也有上萬之眾。”
崇禎皇帝認真聽著,眉頭緊鎖。
“龍陽的馬士英、黃得功,駐守武昌的左將軍,都已經答應出兵勤王了!”韓贊周繼續匯報。
提到這些將領,崇禎的心咯噔一下。他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那可是比曹操還要狡詐的主。這些人馬怕是難逃一網打盡的下場。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
“你們可知太子手中現在有六師克難新軍,每師八千人,加上直屬部隊,總數已達五萬五千之眾。”崇禎緩緩道出這個數字,想提醒提醒這些忠臣們。
張慎言見皇帝憂心,連忙抬起頭:“陛下莫憂!六師之中,一師在海州,一師在河陽,都是調不動的。九個協又分散在江南各府,揚州至少得留下一個協防部隊。真正能用的,不過一萬余人罷了。”
“你們打算在南京對太子動手?”崇禎問道。
“未必要開戰,”張慎言道,“只要太子去了南京,我們就能讓他去河北撫軍。”
崇禎冷笑一聲:“他若肯去河北才怪。”
韓贊周趕忙解釋:“皇爺,現在不是長安府和揚州府的對峙,實際上是應天一府與太子控制的云陵十一府形成對峙!太子每年光是從這十一府就能收獲田賦千萬石,稅收總計近九百萬兩銀子!若不抓緊行事,以后更難抗衡。”
“什么?”崇禎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問道“他免了三餉加派還能收這么多?”
想到自己當政時窮得軍晌都發不出。為了這點錢鬧得天下大亂,而兒子輕輕松松就能收到這么多,崇禎轉身背對著兩人,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良久,崇禎才轉過身來:“張卿,韓贊周,太子不好對付,你們回南京后要謹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