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懋第離開后不久,錦衣衛指揮使朱純杰和禮部尚書錢謙益并肩走了進來。
“千歲爺,清朝議親使團已經抵達南京城外。”朱純杰躬身稟報。
雖然清朝不是藩屬,但因明朝無外交部門,只能由儀部負責接待。而錦衣衛北鎮撫司既然負責情報,自然也要參與其中。
朱慈烺轉過身道:“把清國使團扣下,派可靠人手將他們押送揚州,交給南司淮揚所嚴加看管。”
“千歲爺,他們畢竟是使臣啊。”錢謙益小聲提醒,“我大明向來以禮儀著稱。”
朱慈烺笑道:“本宮知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道理。放心,本宮不會殺他們,他們還有大用處。”
揚州城外,大運河蜿蜒向北,盛夏的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點點金光。河岸兩旁的楊柳隨風輕擺,投下斑駁的樹影。
朱慈烺立于高聳的碼頭石階上,眺望著遠方。微風拂過他的衣袍,帶來淡淡的水腥氣。遠處,一支龐大的船隊正緩緩駛來,船槳擊水的聲響遠遠傳來。
“來了。”他低聲呢喃。
這支船隊與尋常漕船截然不同。每艘船只都經過特殊改造,船身漆成墨黑色,船舷兩側加裝了類似城垛的擋板。整齊的槳孔中,長槳有節奏地劃動,推動著沉重的船身前行。桅桿上飄揚的旗幟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殿下,這就是路振飛的水師了。”身旁的謀士孫傳庭輕聲道。
朱慈烺微微頷首。作為漕運總督兼淮揚巡撫,路振飛掌控著一支特殊的力量——運糧軍。這支由運河沿岸衛所組建的軍隊,曾經擁有十二萬人馬。雖然如今人數銳減至三萬,但配合數百艘漕船和河陽堅城,依然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船隊在碼頭緩緩靠岸,船工們熟練地拋出纜繩,系在岸邊的石柱上。甲板上的水手們忙碌地收帆落錨,喊聲此起彼伏。
一個身著綠袍的中年人快步從主船走下舷梯。路振飛神色恭敬,向朱慈烺深深一揖:“殿下金安,老臣恭候多時了。!”
“大人快快免禮,使不得啊!。”朱慈烺快步上前,親自攙扶。他打量著眼前這位老臣,只見其精神矍鑠,眼中神采奕奕,顯然這段時間并未懈怠。
“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將水師整備完畢,路制臺辛苦了。”
路振飛直起身,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回稟殿下,兩百五十艘戰船,一萬水手,皆已備齊。這些日子,老臣親自督促改造船只,訓練水手。”
他指向河面上的船隊,聲音中帶著幾分自豪:“每艘船都加裝了擋板,開鑿了槳孔。船底也都加固過,既能防御敵人的炮擊,又不影響航行速度。”
朱慈烺仔細打量著靠岸的戰船。船身高大,吃水很深,顯然載重不小。船舷的擋板不但能保護水手,還能在戰時架設火銃。這樣的設計,確實頗為巧妙。
“路制臺為本宮分憂,當記一功。”朱慈烺沉吟片刻,“揚州府就交由你兼管,從今日起,你便是朝廷任命的漕運總督,同時兼任淮揚巡撫一職。。”
“老臣...”路振飛一時激動,聲音有些哽咽,“老臣定當竭力效命,絕不負殿下重托!”
朱慈烺揮手示意左右。很快,兩個人從人群中走出。
一個身材魁梧,面容黝黑,腰間別著火銃,正是火銃韓——本名劉崇儒,出身沙船世家,精通火器。
另一個身材瘦削,臉上有三顆麻子,正是顧容,外號顧三麻子,玉水口赫赫有名的水賊頭子。
“你們二人負責訓練這支水師。”朱慈烺目光在二人身上掃過,“劉崇儒負責火器訓練,顧容教授水戰之法。待到明年春天,本宮會從瓊澳購來紅夷大炮,到時分你們十門。”
“謝殿下!”二人齊聲應道。
顧容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原本只是個水賊,沒想到能得到朝廷招安,還能掌管這樣一支水師。這可比在江上打打劫強多了。
劉崇儒則顯得沉穩許多,只是撫摸著腰間的火銃,眼中露出期待之色。
朱慈烺轉身望向滾滾運河。江面上,商船往來如織,帆影點點。碼頭上則人聲鼎沸。船工們正在緊張地搬運物資,一箱箱火藥、鉛彈被小心翼翼地搬上船。水手們則在甲板上忙碌,有的在檢查桅桿索具,有的在擦拭船上的火銃。
這條黃金水道不但連接南北,更是軍事要道。有了這支水師,他就能在運河沿岸騰挪自如。無論是運送糧草,還是調動兵力,都將如虎添翼。
“路制臺。”朱慈烺突然開口,“這支水師的待遇,本宮已經定好。每月最低四兩銀子,遠超普通軍餉。”
路振飛眼前一亮:“有了這樣的待遇,水師將士必定更加用心。”
“不錯。”朱慈烺點頭,“雖然比不上給了海沙幫的貿易特許權,但對于這支以運輸為主的水師來說,已經足夠優厚。”
顧容聽到這個待遇,也不禁點頭。四兩銀子的月餉,確實很是豐厚。這樣一來,水師將士必定會死心塌地地效力。
“殿下考慮得周到。”孫傳庭在一旁贊道。
“五天后,水師就要出動。”朱慈烺沉聲道,“務必做好準備。”
“遵命!”眾人齊聲應道。
“五天后就要動手了?”顧三麻子搓著手,臉上的橫肉隨著說話一抖一抖,“千歲爺,末將自告奮勇,誓要沖在最前面!末將手下有兩艘平底大蛟龍船,每艘都是十丈長、兩丈寬,裝備了四十支火銃和兩門銅炮,保管能橫掃江面!”
朱慈烺看著這個水匪頭子諂媚的模樣,不由得勾起嘴角。這平底大蛟龍船確實是江面上的一把好手,集合了沙船和西式槳帆船的優點。既有大量船槳和風帆提供動力,又因為平底設計能在淺水區域自如活動。
最重要的是,船體夠大,能裝載大量的槳手、戰士和火器。在玉水水域,這種船型的戰斗力甚至超過了鄭家的大戰船。鄭家那些改良版的蓋倫船,雖然火力強大,但船舷太高,無法裝配那長長的船槳,只適合在南洋和日本沿海活動。
“咱們這兒可不適合談這些。”朱慈烺環顧四周,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去平山堂詳談。”
他轉向路制軍,語氣緩和了幾分:“路制軍,一起去大明寺平山堂坐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