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鞭三響,回蕩在皇極門外。
兩種朝服的臣子們整齊跪地??帐幨幍挠厰[放著一把椅子,大家就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多爾袞叩首。多爾袞眉頭緊鎖,目光掃過跪伏的臣子們。他心中的煩惱可比歷史上的自己要多得多。歷史上的多爾袞此時正在順利完成大清國的遷都重任。而現(xiàn)在的多爾袞卻在面對艱難的時局。
西邊幾百里外的大同府,朱慈炯手握數(shù)萬精兵,城防堅(jiān)固,還有邊墻為依托。若要強(qiáng)攻,不是傷亡慘重,就是耗費(fèi)無數(shù)糧草。多爾袞記得上次派人去試探,損失了近千精銳,連城墻都沒摸到。
“這個代王,倒是有幾分本事?!倍酄栃柡藓薜叵胫?
云陵方向的衛(wèi)河入???,那座海沙堡更是讓人頭疼。雖說只是個小島,但沒有水師的玄軍根本無從下手。島上的明軍火銃技藝精湛,若不能調(diào)來紅夷大炮,恐怕折損幾千真滿洲也難以拿下。
真滿洲可是大清的根本,豈能輕易消耗?多爾袞有些無奈:“等冬天吧,等衛(wèi)河結(jié)冰了再說?!?
太原的李自成也不安分,居然還在集結(jié)兵力,一副要抗拒天兵的架勢。若是他躲去陜西也就罷了,可山西這塊地方卻不能不要。探子來報,李自成正在招兵買馬,似乎想要重整旗鼓。
“這個流賊,倒是不知死活?!倍酄栃柪湫σ宦?。
晉地山川縱橫,地貌壯美如詩,乃兵家必爭之地,若不能拿下,北京城就永遠(yuǎn)籠罩在李自成的威脅之下。多爾袞記得當(dāng)初攻入北京時,城中百姓對李自成的痛恨。但現(xiàn)在,似乎有不少人開始懷念那個“闖王”了。
更讓多爾袞煩心的是,衍圣公孔胤植這是抽了什么風(fēng),居然說大清入關(guān)是為了挖他家祖墳。這話要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多爾袞或許還不會太在意。但孔胤植不同,他是孔圣人的后裔,在讀書人心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孔子墳頭能有什么好挖的?”多爾袞望著殿外的陰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死的時候儒家都沒什么地位,這里能有啥值錢玩意兒?”
可偏偏朱慈烺信了這荒唐話,還跟孔胤植聯(lián)名發(fā)了討伐檄文,要保名教,衛(wèi)孔子。這一紙檄文,在江南士子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少原本對大清還抱有期待的讀書人,現(xiàn)在也開始動搖了。
更糟的是,朱慈烺任命史可法為七省總督,駐軍山東。這一來,大同那邊的代王八成不會跟咱們合作,山東方向也得防著點(diǎn)。多爾袞想起那個在海州興風(fēng)作浪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小子,真會給我找麻煩?!?
朱慈烺在海州逗留近兩月,整頓登萊七衛(wèi),大辦團(tuán)練。還在汝寧府封了唐藩,把魯藩移到青林,給予兩藩極大權(quán)力。這些舉動,無不顯示出他想要經(jīng)營海上力量的野心。
最讓多爾袞擔(dān)心的是那支留在海州的水師。遼東、燕西、朝鮮的海岸線,都在他們的威脅之下。前些日子,就有水師船只出現(xiàn)在旅順口外,嚇得當(dāng)?shù)毓賳T連夜發(fā)急報。
收回思緒,多爾袞環(huán)視殿中群臣,開口道:“諸位愛卿,今日召集大家來,是為了那《討大清檄》一事?!?
他用流利的漢語繼續(xù)說道:“孔胤植污蔑我大清要挖孔圣人的墳,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咱大清對孔夫子還是很尊重的,將來咱們還得靠科舉選人才,怎會做出這等事?可朱慈烺卻信了這話,非要與我大清為難。在座的都是咱大清的忠心之臣,不論滿漢,說說該如何澄清此事?”
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話,仿佛在說一個不懂事的晚輩,但眼底的寒意卻出賣了他的真實(shí)情緒。
殿中一片沉默,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輕易開口。自從洪守疇死后,大部分投靠大清的漢奸都變得謹(jǐn)慎起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攝政王。”范文程打破了沉默,他緩緩出列,拱手道,“奴才以為,得安排個讀書人去南方走一遭,讓他們親眼看看我大清是如何尊重儒臣,尊敬孔孟的。”
多爾袞的目光落在范文程身上,這個老狐貍總算開口了。范文程是他最信任的漢臣之一,但這個建議,似乎有些冒險。
“攝政王,小的孫之獬愿意去江南傳話!”一個剃了辮子頭,穿著明朝官服的中年官員突然站了出來。
多爾袞看著這個主動請纓的儀部侍郎,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愿意去江南跑這一趟嗎?”
“我可是大清的欽差,自當(dāng)以欽差大臣的名義去江南宣詔?!睂O之獬的聲音堅(jiān)定了幾分。
多爾袞這時不禁想念起洪守疇來?,F(xiàn)在根本沒人跟他透露大明官員的真實(shí)情況,范文程這人雖然有點(diǎn)本事,但終歸不是大明權(quán)力核心的親信。對大明官員的情況不夠了解。
“你們這些漢族大臣倒是說說,孫之獬這么去靠譜嗎?”多爾袞的目光掃過殿中的漢臣。
駱養(yǎng)性猶豫了一下,還是出列道:“王爺,孫大人要是打著宣諭的旗號去江南,恐怕連兗州都到不了,就會被朱明太子給殺了?!?
“本王也覺得不妥,朱慈烺確實(shí)兇殘。”多爾袞微微頷首,“那咱們總得找個合適的名頭吧?”
“這個...”駱養(yǎng)性低頭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聽說朱明那位太子曾打算跟王爺家的姑娘結(jié)親,不如讓孫侍郎以和親使的名義去趟江南。”
多爾袞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和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即便朱慈烺不答應(yīng),也不好直接殺了使者。而且,如果真能和親成功,對大清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老十五?!倍酄栃柕哪抗饴湓谧约旱挠H弟弟多鐸身上,“你意下如何?”
多鐸微微躬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十四哥,漢人常說'談婚論嫁',這婚事本就該好生商議。朱家太子將來也是要當(dāng)皇帝的人,配得上咱們東莪。”
話音剛落,周圍的滿臣們紛紛點(diǎn)頭附和。
多爾袞思索著,自己膝下無子,就這么一個掌上明珠,自然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朱慈烺雖是大清勁敵,但能在亂世中保住半壁江山,足見其能力非凡。如能好好對待自己女兒,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王爺!”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多爾袞抬眼望去,只見兵部侍郎金之俊從漢臣中跨步而出,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激動和焦慮。
“臣以為和親之事萬萬不可!”金之俊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
多鐸眉頭一皺:“為何?”
金之俊深吸一口氣,聲音提高了幾分:“如今戰(zhàn)事頻頻,北方各地連年鬧饑荒,全靠江南接濟(jì)。自李闖作亂以來,云陵米糧斷絕,以致北地米價飛漲。若不能得到江南,漕運(yùn)不通,北地必亂!”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為北地百姓計(jì),還請王爺出兵南下,一統(tǒng)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