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臉色漲紅，像是被人當眾打了一巴掌。
陸星芝氣得放下筷子，眼圈泛紅，纖細的手指微微發顫。飯桌上的菜香在此刻都變得刺鼻，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羞辱。
“我吃飽了?！甭曇衾飵е唤z哽咽。
她捂著臉，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逃離了飯桌，裙角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慌亂的弧線。身后傳來碗筷相碰的細微聲響，卻無人追上來安慰她。
“這孩子，飯都沒動幾口，怎么就走了？”陸氏皺著眉頭，筷子在碗沿上敲出不耐煩的聲響。她的目光在飯桌上掃視，仿佛在尋找什么理由。
陸星辰悠悠開口：“還能為啥？老林家才給六十文，這不是打她臉嗎？”
這話像是一把火，瞬間點燃了陸氏的怒火。她猛地拍案而起，凳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斑@林家也太不像話了！”
飯菜陸續端上，熱氣騰騰，香味四溢。幾個幫忙的婦人開始給孩子們布菜，試圖緩解尷尬的氣氛。
周氏見狀趕緊往盧氏身邊挪了挪。她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聲音甜得發膩：“三嫂，還是你們星兒有本事，連老駱家都給一百二十文?！彼室饫L了音調，“哪像芝兒，才六十文，這不是看不起人嘛?！?
盧氏眉頭微蹙，掃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吃飯。”兩個字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氏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縮了回去，但眼底的幸災樂禍卻怎么也藏不住。
陸星辰環視桌上的菜肴，暗自點頭。今天的飯菜確實豐盛，葷素搭配得當。肉丸子油光發亮，肉餅金黃酥脆，各色炒菜擺得整整齊齊，最后還有一碗紅油翻滾的辣魚塊壓軸。她三下五除二就扒拉完一碗飯，又添了半碗。
尹氏今天心情不錯，老駱家那一百二十文賀禮著實讓她臉上有光。她難得露出和藹的表情，還給大遠小遠夾了幾塊肉。
“多吃點，別回頭又說我苛待你們?！彼恼Z氣里帶著幾分得意。
酒足飯飽，陸星辰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往回走。院子里的石板路被太陽曬得發燙，空氣中飄著槐花的香氣。
駱風棠早在膳房門口等著了，手里提著個木桶?？匆娝齺恚劬σ涣粒觳接锨?。
“星兒，豬腸子買回來了?！彼穆曇衾飵е陲棽蛔〉呐d奮。
“幾副？”她問道，目光落在那個木桶上。
“八副，一副十文?！彼麍蟪鰯底?，“價錢還算公道。”
“讓我看看！”她興沖沖地湊過去，像個好奇的孩子。
駱風棠忙側身擋住她：“屠夫才簡單沖洗過，味道還重，別熏著你?！彼膭幼鬏p柔而堅決。
“我又不是害喜的孕婦。”她笑嘻嘻地說，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掀開桶蓋一看，她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后退了半步。這味道...夠嗆！八副豬腸子堆在桶里，油膩膩黏糊糊的，看著確實不太雅觀。陽光下，那些半透明的腸子泛著一層油光。
“哇，這么多，能繞咱們青石村一圈了?！彼蛉さ?，用手扇著鼻子前的空氣。
“你是不知道，”駱風棠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在竹市買的時候，攤主都驚了，問我買這么多干啥。那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你家那口子鬧孕吐，想吃唄?！彼ＵＱ?，“保準他信。”
“那倒是個好理由?！彼χf，目光溫柔地看著她，“不過星兒，這豬大腸咱們得趕緊處理，別壞了。天氣熱，放久了可不成。”
“去村口池井那邊收拾吧，這兒離水井太近?！彼妓髦f，“那邊水多，方便清洗?！?
正說著，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嗓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死胖丫頭，你又在搞什么鬼？這臭氣熏天的，把我芝兒都熏吐了！”
陸氏領著陸星芝過來了。只見陸星芝一手扶墻，一手捂著口鼻，面若白紙，嬌弱得像風中的柳絮。她的眼角泛著紅，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陸星辰暗自冷笑，這木桶都蓋著呢，離這么遠都能聞著，堂姐這鼻子倒是靈得很。怕是比狗鼻子還靈。
見陸星辰不理她，陸氏氣沖沖地沖過來掀開桶蓋。這一下可把她自己熏得不輕，連連后退，差點撞到身后的陸星芝。
“呸呸呸，原來是豬腸子，真夠惡心的！”陸氏邊說邊吐口水，把地上都噴濕了，“這種東西也敢往家里拿？”
“二媽，您這樣才叫惡心。”陸星辰撇嘴，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你說誰惡心？”陸氏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能刺破人的耳膜，“你這死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這一鬧騰，外院歇息的婦人們都被驚動了。尹氏、盧氏、周氏等人紛紛趕來，腳步聲雜亂。
“這種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院子里的低語。
尹氏站在一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雙手環抱在胸前，眼中滿是嫌惡，嘴角微微下撇，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嘔的東西。
“這豬大腸，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也好意思往外拿？”她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真是丟人現眼?！?
陸星辰看著這一幕，心中暗嘆。她的目光從木桶移到尹氏臉上，又掃過院子里其他人或鄙夷或嫌惡的表情。這些人啊，就是見識太少，以為貴重的東西才能做出好菜。
“什么叫上得了臺面，上不了臺面？”她緩步走到院子中央，聲音清亮，“豬身上長出來的東西，哪有貴賤之分？”
陸氏冷哼一聲，顯然不認同這番話。她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這種東西，也就窮人家才會吃。”
陸星辰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她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二媽，我給你打個比方?！?
“你說。”陸氏不耐煩地擺擺手。
“你說說，你覺得你臉重要，還是屁股重要？”
陸氏挺直了脖子，臉上露出幾分得意：“那還用說？當然是臉重要。見人不都是看臉？”
“是嗎？”陸星辰慢悠悠地說，“那要是沒了屁股，二媽你打算用骨頭坐凳子？”
陸氏愣了一下，仔細想想也是這個理。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那...那我選屁股?！彼K于憋出一句話。
“哦，搞半天二媽這么不講究?！标懶浅揭荒槦o辜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四周響起壓抑的笑聲，有人甚至笑出了聲。陸氏這才反應過來上了套，氣得臉色通紅，直跺腳。
“你這死丫頭，存心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