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涵，我很感激你的心意，”她輕聲說，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巒上，“但我無法接受。我們的路，早就分開了。”

“是因為駱風棠？”他急切地問，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他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夫，能給你什么好日子？你難道要跟著他過苦日子嗎？”

這話刺痛了陸星辰的心。她看著林子涵，目光中帶著幾分失望。

“你總是這樣，”她冷笑一聲，“抬高自己的同時就要貶低別人。你可曾想過，為什么他會目不識丁？那是因為他家境貧寒，從小就要幫家里干活。”

“駱風棠也許現在還不識字，但他勤勞、踏實，最重要的是，他是個追夢人。”說到這里，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每天干完農活，他都會抽時間跟著大遠一起認字。你知道嗎？他已經能認識不少字了。”

林子涵的臉色越發難看，手中的書本被他捏得變了形。

“我相信他早晚會有出息。而且，就算沒有他，我和你也不可能了。”她頓了頓，“你我之間的那些過往，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

“至于大遠的事，”陸星辰繼續說道，聲音平靜，“多謝你這段時間的教導。不過開春后，我會送他去蒙學，就不必再麻煩你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裙擺在風中輕輕擺動。

回到家中，陸星辰看到弟弟正在認真寫字。

她把事情和盤托出，歉疚地看著弟弟：“大遠，對不起，姐姐以后可能沒辦法讓子涵哥哥繼續教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大遠并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放下筆，認真地看著姐姐。

“姐姐，我明白，”他說道，聲音稚嫩卻堅定，“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子涵哥哥教我，是因為你。”

陸星辰看著這個早熟的弟弟，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頭，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

“大遠，你放心，”她柔聲說，“等開春后，姐姐就送你去蒙學。到時候，你就能和其他孩子一起讀書了。”

大遠點點頭，又低頭繼續寫字。陽光灑在他的書本上，映出一片溫暖的光暈。

外院突然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炮竹聲，震得窗欞微微顫動。喜樂聲更盛，夾雜著此起彼伏的說笑聲。

“新娘子到了！”陸星辰站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只紅殼鵪鶉蛋塞給大遠，“給你留的，寫累了就吃。”

大遠捧著鵪鶉蛋，眼眶微紅：“姐...”

“好了，別說了。”陸星辰打斷他的話，“我得去外院了。”

來到外院，陸星辰沒有直接去看新娘子，卻溜進了食堂。按著規矩，新婦進門時家里人要回避，圖個日后相處和睦。

飯堂里已經擠滿了人。尹氏坐在主位，一身喜慶的紅色衣裳。銀氏、陸氏、盧氏、周氏分坐兩旁，陸思桃和陸星芝則站在后面。空氣中彌漫著香粉脂粉的氣味，混合著各種香料的味道。

等新娘子進了婚房，尹氏才帶著眾人過去。一路上，香燭搖曳，紅綢飄揚，喜氣洋洋。

婚房里擺滿了箱柜家具，床上鋪著兩套嶄新的花被。新娘子盧若雨坐在床邊，一身大紅嫁衣，頭蓋喜帕，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姿態端莊。

陸星辰站在人群中，看著五叔陸思明揭開新娘的蓋頭。盧若雨生得秀麗柔弱，眉目如畫，涂了脂粉更顯嬌艷。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顯得楚楚可憐。

不少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四叔陸思海，竟然吞了口口水。周氏見狀，立刻狠狠踩了他一腳，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拜過高堂，敬過茶，輪到認親。輪到盧氏時，盧若雨顯得格外恭敬，聲音輕柔：“若雨初來乍到，以后還望三嫂多加關照。”

盧氏握住她的手，笑容溫和：“咱是一家人，互相照應。”說著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紅包。

陸星辰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點頭。想必日后這個新五嬸也能和睦相處。

新娘子坐在床邊，一位婦人拿著帕子在她臉上輕輕擦拭。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紗灑進來，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這是當地的習俗，叫做“洗和氣臉”。據說這樣能讓新人的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遠離爭吵。

屋內彌漫著喜燭的香氣，紅色的剪紙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墻角的銅鏡映照出新娘子略顯疲憊的面容，她昨夜幾乎沒有合眼。

一旁的媒婆笑瞇瞇地端著一碗紅棗花生羹走近，碗邊還系著一條紅綢帶。她用銀勺舀起一顆紅棗，輕聲細語地說：“來，新娘子先嘗一口，這可是沾了喜氣的。”

盧若雨微微低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棗子的甜香在口中化開，卻讓她想起了家中那個愛吃甜食的大福。她強忍住心中的酸澀，努力維持著端莊的笑容。

媒婆又轉向陸思明：“新郎官也來一口，這可是能保佑早生貴子的。”

周圍的婦人們笑鬧起來，有人打趣道：“可不是嘛，我當年就是吃了這個，第二年就抱上了娃。”

“快把喜糕喜果發了吧，大家都等著呢。”另一個婦人催促道。

盧若雨輕聲對陸思明說：“那個紅包袱里裝著喜糕，就在床頭。”

陸思明起身去取，動作有些笨拙。他平日里在田間地頭倒是利索，但這樣的場合總讓他感到不自在。包袱里的喜糕是盧若雨昨天親手包的，每個都用紅紙包得整整齊齊。

喜糕剛分發完，屋里漸漸安靜下來。老陸頭看時辰差不多了，便招呼眾人去外院吃酒。

“新人先歇會兒，一會兒還要敬酒呢。”老陸頭臨走前叮囑道。

屋里只剩下新人和幾個婦人，氣氛稍顯沉悶。突然，陸氏拉著她兒子陸長琛闖了進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陸星辰站在一旁，仔細打量著這個堂弟。只見他黑瘦精干，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透著幾分機靈勁，但眉宇間隱約帶著些許刁鉆。

“新娘子，讓他摸摸你的牙。”陸氏笑著說，“這是我們這兒的規矩，摸過新娘子的牙，孩子長牙就不會疼。”

盧若雨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不好推辭。她溫柔地伸出手，準備讓小孩碰一下。誰知那陸長琛突然張口就咬，力道一點也不留情。

“啊！”她痛呼一聲，手背上頓時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陸長琛做了個鬼臉，得意地喊道：“新嬸子的手真軟！”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

陸氏不但沒有責備，反而哈哈大笑：“這孩子活潑得很。”說完，扭著腰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