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想問月亮什么時候才會出現嗎？”大遠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

“不完全是。”林子涵輕笑一聲，“這里的'問'字很有意思......”

若是在從前，陸星辰定會為這樣的聲音心動不已。那時的她，會偷偷躲在遠處，貪婪地聽著他講課的聲音，即便聽不懂內容，也會為他溫柔的語氣而沉醉。

可如今，她只覺得昏昏欲睡。

陽光太過溫暖，微風太過柔和，連帶著林子涵的聲音都成了催眠曲。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卻在恍惚間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那時的她，也是這樣躺在田埂上，聽著遠處林子涵給別人講課。只不過那時的她，是個傻子，連最簡單的話都說不明白。她只會傻傻地笑，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叫著“子涵哥哥”。

而林子涵，從來都是避之不及。

直到聽見林子涵送走大遠的腳步聲，她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雙腿悠閑地翹在半空中。草葉輕輕摩擦著她的后頸，帶來一絲癢意。

林子涵很快發現了她。

“我的書......”他驚呼一聲，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本被隨意翻閱的書上。

陸星辰眼也不睜，隨手一撈，將掉落的書本丟回給他。書頁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幾片零散的書簽隨風飄落。

“擾人清夢。”她懶洋洋地說道，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

林子涵手忙腳亂地接住書本，小心翼翼地撫平褶皺。他的目光在書頁上停留片刻，又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里藏著期待，還有一絲不安。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既想請求原諒，又害怕被拒絕。

“你都聽見了？”他問，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陸星辰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來。她拍掉衣服上的草屑，動作優雅從容，與從前那個笨拙的傻子判若兩人。

“聽見了，聽得我都睡著了。”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林子涵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落。陽光下，他的睫毛微微顫動，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言的尷尬。

“你為什么要教大遠讀書？”陸星辰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銳利如刀。

林子涵微微一怔，隨即正色道：“大遠天資聰穎......”

“得了吧。”陸星辰冷笑著打斷他，“你我都清楚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陽光從她身后照射過來，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長的影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嗎？”她繼續說道，“從前嫌棄我是個傻子的時候，你避之不及。現在知道我不傻了，就想著法子討好我弟弟？”

陽光下，林子涵的臉色微微泛紅。那抹紅暈從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顯得格外明顯。

“星兒......”

“我說過，叫我陸星辰。”她冷冷地打斷他。

林子涵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對我？”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痛楚，“從前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對，可我現在......”

“現在什么？”陸星辰冷笑一聲，“現在發現我不傻了，所以想挽回？”

遠處傳來一陣鳥鳴，打破了空氣中的沉寂。微風拂過，帶起一片落葉，在兩人之間打著旋兒。

“不是這樣的！”林子涵急切地解釋，“我只是......”

“只是什么？”陸星辰看著他，目光如冰，“只是想通過討好我弟弟來討好我？林子涵，你真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冷，像是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都刺在林子涵心上。

林子涵的手指緊緊攥著書本，指節發白。書頁在他手中微微顫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那時候......”他艱難地開口，“那時候我年少無知......”

“所以呢？”陸星辰打斷他，“所以現在我就該原諒你？你讓我去死的時候，怎么不說自己年少無知？”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擊在林子涵心上。他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我......”

“夠了。”陸星辰擺擺手，“我和駱風棠已經在一起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她轉身要走，裙擺在風中輕輕擺動。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襯得她的背影格外決絕。

“等等！”林子涵突然叫住她，聲音里帶著幾分慌亂。

陸星辰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微風拂過她的長發，帶起幾縷發絲在空中飛舞。

“我們之間的婚約......”

“已經作廢了。”陸星辰說，“從你讓我去死的那一刻起。”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林子涵耳中。

“投井之后，我重獲新生。”她緩緩道，指尖輕輕撫過手腕上那道已經淡去的疤痕，“那個瘋癲的陸星辰已經不在了，現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林子涵定定地看著她，目光灼熱得仿佛要將她看穿。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伸出手觸碰她，卻又生生止住。

“我不在乎你是新的還是舊的，”他向前邁了一步，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我只想知道，現在對你好，還來得及嗎？”

陸星辰忍不住笑了，這笑容里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嘲諷，更多的是對過往的釋然。院子里的芍藥樹飄落幾片黃葉，打著旋兒落在她的肩頭。

“林子涵，說這種話不覺得搞笑嗎？”她輕輕拂去肩上的落葉，搖搖頭，“你母親馬上就要派媒人去提親，你要娶我堂姐，卻在這里對我說這些？”

“我娘的主意罷了！”林子涵急切地解釋，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陸星芝是她相中的，而我...我只中意你。從小到大，我心里裝的都只有你一個人。”

聽到這番表白，陸星辰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她望著眼前這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子，只覺得陌生。

“我這個人很專一，不管是牙刷還是男人，都不愿與人共用。”她直視著林子涵的眼睛，聲音清冷，“況且，我不喜歡事事都要聽娘親的男人。一個連自己婚事都做不了主的人，如何能給我依靠？”

林子涵的臉色變了，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

“這是孝道！”他正色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怒意，“況且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這有何不對？你怎么變得這般刻薄？”

陸星辰心中一陣悲涼。院子里的風忽然變得凜冽起來，吹得她微微發抖。

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分歧。在林子涵眼中，女子不過是男人的附庸，即便再寵愛，也不過是眾多妻妾中的一個。他永遠不會明白，她要的是獨一無二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