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赫曉斬殺黑田大將，離開現場后，去了一趟坂田家。

因為不想碰見陽子，

他運用剛學來的潛行身法，悄然進了主臥。

與滿身傷勢躺在床榻上修養的坂田交代了情況，告知黑田組已然徹底覆滅，往后不用再擔心了。

這位中年男人再也繃持不住，當場就哭了出來。

抱著他的手，淚流滿面，激動得除了謝謝，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但從只字片語中，也聽得出坂田大概意思，就是要把產業送給他，然后把陽子也嫁給他云云。

關赫曉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心路歷程，但知道他現在情緒太過激動，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點不理智。

于是他讓坂田先冷靜冷靜，好好休息一晚，感謝的事到時再提，自顧自告辭走人。

出門沿著內町東側出了茨木町，步入一條無人的巷子，正要翻找密道的記號，卻見入口處已然站了個人。

正是等候在此的女忍者麻美。

“你還沒走啊？不是說不用等我了，我自己記得回去的路。”

關赫曉有些奇怪道，一面上前跳入地下的密道。

麻美神色復雜，緊緊跟在他后頭，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出一句，“你，你，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為什么你學得那么快，伊賀流的幻影燕矢，是忍者的特技，是忍者專屬的，你一個武士，憑什么學那么快？”

麻美看著地道前方，飛掠速度絲毫不比她慢的身影，有點無法接受道。

“學得快是因為簡單，還有，我不是武士，我只是恰巧在虎眼道場練武。”

關赫曉隨口回答道。

“你不是武士？”

麻美緊抿唇瓣，眼眸快速轉動，轉換了思路，“那從今天起，你就是忍者了。你是忍者的話，學得快就只是天賦好。那我就能接受了。”

“當忍者有什么好處？”

關赫曉被她清奇的思路逗樂，笑著問道。

麻美見他好似不反感，兩眼一亮，趕緊說道，“有很多好處噠。比如可以接組織的任務，為了全日本的正義與和平而戰。”

“？？？”

一幫收錢辦事的忍者說自己為了正義與和平而戰？

不收錢的戰國時代那也是大名們的工具人吧？

但凡要點臉呢？

關赫曉無語至極。

“還可以偷聽偷窺一些大人物的私事，能知道很多八卦噢。像是太政大臣松平千重，別看他經常往花柳界跑，其實喜歡的是男的，收的那些義子，大部分都跟他有一腿。像你這樣的美少年，屬于他最鐘意的那款。”

麻美如數家珍，接連例舉了好幾個重要官員的隱私癖好。

甚至包括天皇親家，藤原家為了確保天皇血脈的延續，還在施行古老的夜訪婚。

天皇與自己的侄女，小姨子，大姨子，表妹表姐，可能同時有一腿。

關赫曉有被自己叔爺爺是個同的情報給震撼到，好一會兒沒緩過來。

相比之下，天皇家亂搞的事好像也沒什么了。

這么說來，

松平家之所以沒有后代，其實是松平千重自己的問題？

“停。”

關赫曉打斷了她，實在聽不下去官員之間種種齷齪惡心的癖好，擺手道，“我算是聽出來了，當忍者沒有任何好處，純憑熱愛。

而且我還發現，你這家伙對組織根本沒什么忠誠度可言。武學、密道、情報，想泄密就泄密。既然如此——”

說著，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麻美道，“要不來幫我們赤屋做事算了？”

這兩天相處下來，女忍者的性格雖然不太靠譜，但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的確如她所說，在忍者界是一把好手。

如果能收為己用，在情報獲取上就會變得很方便了。

對赤屋的經營，以及對各種形勢的判斷，都有益處。

“我對組織一片忠心，你可不要亂說。”

麻美瞪了他一眼，不滿道，但隨即又瞥向他，“赤屋能給我開多少工資？”

“你盡心盡力的干，肯定不會虧待你。準確的數字不好說，但我能保證，一個月不低于五十金元。”

關赫曉循循善誘，“就算上面不給你開這么多，我個人也給你補齊。如何？”

背叛組織，終究不是一件小事。

但五十金元，也不是什么小的數字。

麻美輕撫下巴，低著腦袋思忖了足足十秒，點頭道，“老板，有什么安排，但請下令，小女子絕不推辭。

嗯，因為你長得合我胃口，暖床其實也沒問題，只要你想的話。”

太便宜了。

忍者也太便宜了。

還是說，只有麻美的情況比較特殊？

畢竟正常來說，忍者都是成群結隊行動的。

這家伙卻是個獨行忍者。

關赫曉也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無視了對方的假意獻身，實則調戲，轉而好奇問道，“你們伊賀流是快要覆滅了嗎？組織的人死光了？難道你就一點歸屬感都沒有？”

麻美攤開手，“我已經半年沒收到上頭的消息了，大概是死光了吧。”

她的語氣很輕快，就好像在說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

“反正里面也沒什么好人，死光了我還省心。”她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她絕口沒提的是，一位忍者的畢生追求，便是找到天下大勢匯聚之人，即“天下人”。

要么把他殺了，要么誓死追隨。

達成任何一點，便完成了忍者的終極成就。

麻美十多年的忍者生涯，就是在尋找這樣一位目標。

而此時此刻，一位疑似的存在就在她的眼前。

在確認其是否為“天下人”之前，

組織在與不在，麻美的決定不會改變。

見她無意細說，

關赫曉也就沒追問。

定下了雇傭關系，兩人便繼續趕路。

很快便抵達了密道出口，出去后，便是神保町的一個隱秘巷子。

見四下無人，兩人這才出了密道。

分別前，

麻美遞給了關赫曉一只哨子，一張紙條，

“這是特制的音哨，吹響后的聲音只有經過特訓的忍者能聽見。”

她說道，“平時有事找我的話，就按紙條上的音節吹響。如果我沒去執行別的任務，或是死了，會在三分鐘之內出現。”

關赫接過，點頭表示明白了。

隨即，麻美朝他微微躬身，后退幾步，躍步蹬墻，沖上房檐，很快融入了夜色，連氣息都感知不到。

關赫曉收回視線，平復了一下呼吸，同樣蹬墻躍出，在房檐屋頂上飛掠。

他得趕在天亮之前回到虎眼道場，免得暴露。

當他翻墻進入道場，平安無事的回到偏院居室，便與一道情緒莫名的視線對上了。

房間內，

三重端坐在床榻上，目光幽幽，望著院子里剛剛落地的關赫曉。

“呃，三重小姐？你怎么在我的房間？”

關赫曉一邊走進屋內，關上院門，一邊訕訕道，“晚上沒休息好？”

然而，

三重并未如他預想的那樣，生氣的質問他去做什么了，而是問道，

“關赫君，你想要成為一名武士嗎？”

她的語氣與神態，透出前所未有的嚴肅。

關赫曉怔了一下，見狀也不好再插科打諢，正坐在少女的對面，回道：“不想。”

“你也與屜木師范代一樣，認為武士該是被時代淘汰的產物嗎？”

三重又接連問道，“你也認為武士道是病態的，畸形的，在未來不再具有任何價值嗎？”

關赫曉想了想，還是點頭。

他感覺得出來，對方就是要聽到誠實的答案。

見此，

三重好似重重松了口氣，臉上流露出由衷的笑意，但也只是片刻，便又沉了下來，

“這樣的話，你現在就得離開道場了。”

關赫曉挑了下眉毛，

三重明顯是趨向于他不成為武士的，但卻又說讓他離開。

或許有什么內情，于是他問道：“原因呢？”

“昨天晚上，父親大人清醒了。”

三重道，“牛股師范代向他匯報了關于你的事。包括你替道場出面，擊敗了伊良子。父親大人決定，要給你舉行授刀儀式，正式收你入門。”

授刀儀式？

這與他要離開有什么關聯？

關赫曉感到奇怪，“我不能拒絕嗎？”

“你若拒絕，以父親大人的規矩，便要廢掉你身上的虎眼流劍術。”

三重輕聲回道，“屆時，即使是屜木師范代在場，也保不住你。”

說罷，她從一旁拿起一個早已備好的長方包裹，塞給關赫曉，“這里面裝了你之前給我買藥的錢，我一分沒動。

另外還有平時那些藥膳的配方。提前配好的藥湯料，足夠你半年的量了。”

關赫曉看了看手里的包裹，神情錯愕，轉而又看向三重，不由得問道：“三重小姐，你做到這份上，究竟是為了什么？”

居室內，

四方的松油燈火在不知何處吹來的微風中忽明忽暗，

三重的神色變得無比復雜，眸光隨著燈火快速閃爍，

但很快，又漸漸變得堅定，

她直起腰背，兩手放平并在身子前側，鄭重的叩首拜道，

“關赫君，還請，終結武士的時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