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門前,一片死寂。
家丁們僵在原地,手中橫刀墜地,面如土色。
府內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顯兒!顯兒——”
趙無忌跌跌撞撞沖出門檻。
當他看清地上那具逐漸僵硬的尸體時,整個人如遭雷擊,踉蹌兩步后“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沈......汷......”他的手指死死揪住心口,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沈汷,喉間擠出嘶啞的咆哮,“你竟敢......”
沈汷面無表情地揮刀,歸鞘時金屬摩擦聲格外刺耳。
“趙侍郎?!彼曇羝届o得可怕,“令郎買兇殺人、科場舞弊、當眾辱差,證據確鑿。本官依律斬之,可有錯?”
“你—找—死!”趙無忌咬牙切齒,面色猙獰,“來人!”
趙府內又陸陸續續涌出一群人,將沈汷等人團團圍住。
劍拔弩張之際,長街盡頭忽傳來整齊劃一的鐵甲鏗鏘之聲。
一隊金甲武士破開人流而來,戰靴踏在青磚上發出沉悶回響。為首統領胡曉兜帽低垂,腰間配著鎏金吞口的制式橫刀,左手高擎羊脂玉詔書。
“圣人口諭?!焙鷷月暼缃痂F,右手始終未離刀柄,“召大理寺少卿沈汷、禮部侍郎趙無忌,即刻入宮面圣?!?
沈汷神色從容,趙無忌卻仍保持著揪襟姿態,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
皇城官道上,胡曉按刀前行,身后二人踏著御道金磚。沈汷腰間銀魚袋隨步伐輕晃,趙無忌每行一步,腰間金鑲玉帶便發出細碎脆響,牙關緊咬。
祈年殿大門敞開著開,沉水香的氣息涌來。殿內金磚墁地,蟠龍柱上夜明珠輝映,正中央的龍椅空著。
大將軍著麒麟明光鎧立于左班之首;右班領銜的太傅手持象牙笏板。就連殿門處侍立的,都是著緋袍佩銀魚的四品以上大員。
沈汷和趙無忌兩人自覺找了各自的位置站定,目光低垂,站在殿內等候。
不多時殿后走來一身著黃袍,氣勢凌厲的青年男子,步伐沉穩走到龍椅前坐下,身側太監正欲報聲,男子揮手示意太監退下,隨后說到“眾卿無需拘束,今日不是例行朝會,只當是私下議事即可。”
太傅鞠躬行禮,陛下萬萬歲,身后官員俱跟著行禮。
李需且指尖輕叩龍椅扶手,目光緩緩掃過殿內眾臣。
“朕近日聽聞......”他忽然輕笑一聲,拿起案上一本奏折,“長安城內,竟有人敢在科場舞弊案中,公然滅口三名舉子。”
奏折“啪”地摔在御案上,驚得幾個官員肩膀一顫。首輔秦遠客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神色依舊看不出變化。
“更可笑的是?!崩钚枨彝蝗黄鹕?,玄色龍紋靴踏過金磚,
“朕還得到一份名單?!彼麖男渲谐槌鲆痪砣狙狞S絹展開,“上面寫滿了今年春闈的......替考之人?!?
殿角有個綠袍官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陳愛卿。”李需且踱步到那人面前,親手遞去帕子,“怎么,染了風寒?”
“臣、臣......”陳侍郎接帕子的手抖如篩糠。
太傅忽然輕笑:“陛下,老臣倒覺得,這等市井流言不可信”
死寂中,大將軍的鎧甲發出“咔“的輕響。
“哦?沈卿你且說與太傅聽?!?
“是!”隨后沈汷便走出位置站在殿中間,舉起手中拿著的趙顯的罪證,
“陛下,這里便是禮部侍郎之子趙顯多年來一直欺壓百姓,為非做歹的罪證,前些時日更是因為殺害三名學子,簡直喪心病狂”
沈汷立于殿中,雙手呈上那卷染血的證詞。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陛下,三名舉子尸骨未寒,其父趙侍郎卻仍逍遙法外——“
他話音未落,太傅秦遠客忽然輕笑一聲,紫金袍袖微動:
“沈大人此言差矣。“
秦遠客緩出列,“趙顯所為,不過少年紈绔,豈能牽連其父?更何況......“他目光掃過沈汷,“這所謂證詞,誰知不是有人刻意構陷?“
殿內頓時響起幾聲附和。幾位朱袍大員交換著眼色,其中禮部侍郎趙無忌更是直接冷笑:
“沈少卿這般急切,莫不是想借題發揮,打壓異己?”
沈汷面色不變,只是將證據又舉高幾分。
秦遠客卻不接,反而轉向龍椅上的年輕帝王,躬身道:“陛下,老臣以為,此案牽連甚廣,當交由三司會審,細細查證,以免......冤屈忠良?!?
他最后四字說得極慢,目光卻瞥向沈汷,意有所指。
李需且坐回龍椅,指尖輕點龍椅扶手,“眾卿以為如何”
無人言語,太傅大人垂袖而立。
李需且忽然笑了:“那便依秦相之意——”他頓了頓,“此案由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共審,刑部主理,秦相......監審?!?
在留下一句退下之后,李需且便轉身離開大殿,背影已不似來時的意氣風發。
“對了,把主審此案的那個大理寺的人叫來?!彼愿郎磉叺男√O。
趙無忌面色陰狠的盯著沈汷“殺害我兒,如今還要置我于死地,沈汷,我必將你碎尸萬段!”
隨后趙無忌快步跟上了先行離去的秦遠客。
他小聲道,太傅大人,沈汷此人處處針對我等,如若不除,以后必成大患。
“我看他是處處針對你吧。”
“太傅大人,我...”
“你那個兒子,出事是早晚的,如今倒是沈汷替你做決斷了,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自己處理干凈,別留下尾巴,日后再落人口舌?!?
言罷,秦遠客繼續走去,趙無忌駐足原地,思索著什么。
身后腳步聲響起,一人走上前來,正是工部侍郎張煥。
“趙大人,方才可當真兇險啊,要不是太傅大人出手,趙大人可就要落馬了”
趙無忌聽出了張煥言語間的冷嘲熱諷,不以為意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哼!”
說完便揮袖準備離開,張煥急忙叫住,趙“趙大人別急啊,我有辦法幫你解燃眉之急?!?
趙無忌腳步一頓,隨后張煥跟上在他耳邊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