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八點十五分,學生會會議室的空調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林夏站在投影儀前,白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表下若隱若現的淡粉色傷痕。她點擊遙控器,屏幕切換成星辰科技的LOGO與攝影大賽策劃案。
“比賽分為專業(yè)組和業(yè)余組,主題是‘校園四季’。”她的聲音比平時略微沙啞,像是熬了整夜,“宣傳部負責整體宣傳,文藝部協助作品收集,齊悅擔任技術顧問。”
會議室里瞬間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齊悅坐在角落,注意到幾個高年級干部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尤其是體育部長陳銳,正用鋼筆一下下戳著筆記本,墨水暈開成猙獰的蜘蛛形狀。
“截止日期是下月15號。”林夏敲了敲桌子,議論聲立刻停止,“獲獎作品將在星辰科技新建的藝術空間展出,這對學校形象...”
她的聲音突然卡住,手指無意識地摸向鎖骨位置。齊悅敏銳地發(fā)現她今天戴了一條銀鏈子,鏈墜藏在衣領里,形狀隱約像把鑰匙。
“有什么問題嗎?”林夏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在掠過齊悅時微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
“沒有!”眾人異口同聲,但齊悅分明看到陳銳的筆記本上寫著“憑什么讓外人插手”。
散會后,齊悅剛走到走廊拐角,就被文藝部長李曉琳攔住了。這個扎著丸子頭的女生神秘兮兮地湊近:“技術顧問?”她晃了晃手機,“校園論壇都炸了,說你和會長...”
齊悅皺眉點開她遞來的手機——匿名板塊上飄著hot帖:《冰山會長破天荒與男生單獨約會?!校門口甜品店目擊報告》,配圖是周五他們在“櫻之味”靠窗座位的模糊側影。
“只是工作討論。”齊悅把手機還回去,余光瞥見照片角落里有個戴鴨舌帽的模糊人影——又是那個松本集團的跟蹤者。
“得了吧,”李曉琳壓低聲音,“林夏入學三年,拒絕過十三個表白者,從沒和男生單獨吃過飯。”她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難道傳言是真的?她父親真的給她安排了...”
“李曉琳。”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背后切進來,“你的宣傳方案寫好了嗎?”
林夏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陰影里,懷里抱著的文件堆最上方,赫然是齊悅上周五在舊藝術樓見過的“昭和98年”檔案盒。她的指甲在盒蓋上留下幾道新鮮的劃痕,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馬上去寫!”李曉琳吐了吐舌頭,卻在轉身時故意撞了下齊悅的肩膀,用口型說了句“加油”。
林夏盯著學妹遠去的背影,突然把檔案盒塞給齊悅:“幫我拿一下。”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松本的人混進學校了。”
齊悅這才注意到她襯衫第二顆紐扣上粘著個微型裝置——是竊聽器。
下午三點零七分,藝術樓前的櫻花樹下。
齊悅調試著三腳架上的相機,不時偷瞄正在看場記板的林夏。她今天換了打扮——黑色高領針織衫配牛仔褲,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看起來比平時更難以接近。
“構圖要突出季節(jié)感。”林夏指著腳本上的標注,“特別是櫻花與舊建筑的對比。”
齊悅調整焦距時,發(fā)現取景器里的林夏影像有些異常——她的輪廓邊緣微微泛著淡藍色光暈,就像老式顯像管電視的信號不良。更詭異的是,當櫻花被風吹過時,有幾片花瓣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你還好嗎?”齊悅放下相機,假裝遞水瓶給她,“你的手在抖。”
林夏接過水瓶時,指尖擦過他的手腕。那一瞬間,齊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穿和服的少女在雨中把銅鑰匙塞給他,背景正是這棵櫻花樹。
“只是有點累。”林夏擰開瓶蓋,水面映出她蒼白的臉色,“昨晚整理參賽細則到四點。”
齊悅注意到她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素戒,戒面內側刻著細小的數字:07→08。這讓他想起舊藝術樓里那些培養(yǎng)艙的編號。
拍攝進行到一半時,林夏突然按住太陽穴,身體晃了晃。齊悅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她,卻發(fā)現她的體溫低得不正常——像一塊在陽光下暴曬卻依然冰冷的金屬。
“藥...在我包里。”她虛弱地指向長椅上的托特包。
齊悅翻找時,摸到一個硬皮筆記本。本子意外翻開,露出里面夾著的照片——全是校園各個角落的偷拍照,拍攝者顯然是林夏自己。而每張照片的角落里,都模糊地拍到了同一個人:齊悅。
最早的一張標注日期是三年前,那時候他明明還沒入學。
“找到了嗎?”林夏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齊悅迅速合上筆記本,拿出那瓶標著“維生素“的白色藥片。當他轉身時,卻看見林夏站在櫻花樹下,手里握著那把本該在他口袋里的銅鑰匙。
“你什么時候...”
“齊悅。”林夏打斷他,鑰匙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我騙了你,你會恨我嗎?”
風突然變大,櫻花如雪般落下。有幾片沾在林夏睫毛上,像是眼淚。
晚上九點二十分,校印刷室里彌漫著油墨味。
齊悅獨自檢查著剛印好的大賽海報,突然發(fā)現“主辦方”名單里多了一個名字:松本集團。更詭異的是,所有海報上的櫻花圖案都變成了扭曲的蛇形,和林夏手腕上的傷痕一模一樣。
他的手機震動,收到一封沒有發(fā)件人的郵件:
主題:你看到的不是真相
附件:[1985年文化節(jié)視頻].mp4
視頻里,年輕的林副校長正在臺上講話,背景板上的櫻花突然開始流血。鏡頭掃過觀眾席,齊悅的血液瞬間凍結——十五歲的林夏穿著和服坐在第一排,而她身邊微笑鼓掌的男生,赫然是現在的齊悅自己。
“這不可能...”
打印機突然自動啟動,吐出一張照片:昨晚的舊藝術樓頂,林夏獨自站在邊緣,手里捧著一臺老式相機。照片背面用血紅色的字寫著:
“重置前最后一次
找到真正的我
——在你忘記之前”
齊悅沖出門時,銅鑰匙在口袋里燙得驚人。校園廣播突然自行啟動,播放起昭和年代的童謠《櫻花謠》。路燈一盞接一盞熄滅,黑暗中,他看見無數個“林夏”從四面八方走來——
穿校服的、穿和服的、甚至穿著實驗室白大褂的,她們同時伸出手,聲音重疊在一起: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