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蛛的妖丹融入體內后,我卜卦的能力倍增,十分輕松的在麻雀殘留的氣息中抽取一絲命數線,指尖盤繞間,便得知它是被人故意驚嚇走的,以便隱藏自己的位置。深入探尋后,發現那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因果線。直至于此,再無更多。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那是個熟人。
既然卜不到,就親眼去看看。我忐忑的爬下床,十分陌生地晃動著自己的四肢,踉蹌地朝窗邊走去,我都能幻想出自己搞笑的行走模樣。內心不禁咒罵劫蛛八百遍,下次就算不能打死她,也要虐她起不了身!
“今天天氣不錯,可惜不能出去曬太陽,外面都快成喪尸災難地了。”交班護士笑著埋怨吐槽,托著換洗衣物進入浴室,不多時,花灑和取暖機的聲音夾雜傳來。“再等會兒,等里面完全熱了,咱們再去洗。小妹妹……你跟厙醫生什么關系呀?親戚嗎?難得見他這么關心一個人。”護士陪我站在窗邊,一雙丹鳳眼好奇地打量著我,口罩都遮不住她那副八卦臉。
眼前這個人叫丁敏,剛畢業的實習生。長相一般,一米六五左右的微胖身材,性格開朗,舔狗人設,但掩飾不了她的一臉苦相。
典型的重男輕女山村家庭。雖然丁敏成績很好,但家人并不同意她初中畢業后繼續讀書。她要么出去打工掙錢,要么找個村里人嫁了,只有這樣,她的弟弟才有足夠的錢上學。丁敏有顆濟世救人的心,不愿輕易放棄自己的夢想,在老師的建議下,她選擇中專衛校,邊讀書邊打工,用獎學金代替學費,不花家里一分錢。好在專業能力與本科院校的不差上下,厙樞衡見她可憐,破格同意她在這里實習。
然而好景不長。五年之后,她的弟弟將面臨高考落敗,男性的高傲使他從此一蹶不振,丁敏慘痛的伏弟生涯即將開始。什么賺錢做什么,深深被一家子人榨干血。往后六年的一個深夜,丁敏昏死在地下室的出租屋里,個把月后才被人發現。
看到這兒,心中不由嘆氣。大山里出來的女孩,擺脫原生家庭的山溝實在太難了。我只得尷尬笑笑,看向在寒風中搖晃的枯枝。
“看你們長得也不是很像……不會是關系戶吧?”丁敏立轉而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隨即又自我否定,直搖頭,“厙醫生一家雖是外地人,人脈關系也不錯,但從來不搞形式主義,向來公事公辦……不是吧~厙醫生口味那么重的嘛?”
丁敏托長的口音讓我直翻白眼,這女人腦子里胡亂想些什么?!扯得沒邊了!
“逗你的啦~整那么嚴肅干嘛!”她調皮地拍拍我的肩,伸了個懶腰,“病人源源不斷,我都快被整麻木了,真不知道啥時候能結束。幸好今天白班排到了這兒,終于可以松口氣啦!”話雖輕松,但我能看得出,丁敏更希望自己能夠站在一線,為將來的前程打下堅實的基礎。
的確,對普通人來說,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尤其像她這樣毫無根基的人。
善良的人應該有善良的結局。我看著她那雙少女般萌動的眼睛,不忍想象五年后那雙空洞的眼神,“丁……姐姐。咳~厙醫生一定會同意你轉正的,只要你考上在職本科,其他人連屁都不會放。”但愿她能獲得更多,遺憾更少,在夢想的道路上多走遠一些。
丁敏朝我賊兮兮地一笑,“她們都說厙醫生對一個小姑娘特別好,我還尋思著能有多好,沒想到他這些事情都告訴你。”
她這么一說,尬得我不由臉頰發燙,她卻像是啥都明白似的,朝我擠眉弄眼道:“誒喲喲~沒啥不好意思的,姐懂~要我說,沒有一個女人能抵擋的了咱家厙醫生的魅力!對啦~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別姐啊姐的叫著,顯得我怪老的,叫我敏敏就好。”說罷,猶自拉著我往浴室走去,將我往浴室里一推,關上門就喊:“你慢慢洗,有事兒叫我,我能提供免費的搓澡服務哦~”
我心說算了吧,還是讓我有些私人空間。
浴室里霧氣彌漫,水流至頭頂而下,沖去一身疲憊。我憑借蘇醒的記憶,雙手結印,再次喚醒八角鈴鐺,“鈴蕩八荒,靈附其芒——去!”
八角鈴鐺無力自動,金剛繩發出耀眼的紅光,充斥著整個浴室,眼前立馬映射出紅色八方羅盤。右手引取天地靈識,左手釋放出丁敏的命數,雙手化掌成圓,將藍色螢火命數丹打入羅盤中央。剎那間,八方紅絲灌入其中,丁敏的一生如同電影般在我眼前上演,比我之前看到的更詳細,連脫離命數規程的方法都指引了出來。
“我勸你別亂動。”劫蛛的話懶洋洋地從腦中響起,“做個旁觀者就好了,沒必要多管閑事,如果大家都那么好命,這世道還有樂趣嗎?”
離丁敏轉折點的紅絲只差三厘米,僵持了片刻,我揮手將眼前的一切沖散,心有不甘地問道:“能力強的人,都要變得冷漠嗎?”
劫蛛坐在假山上,悠閑地晃動著她的兩條小短腿,很不在意地道:“冷漠嗎?并不是,我們只不過看得更透徹些罷了。既然有用強大的能力,就要在維持大道的基礎上,做自己本能的事。”
“貪念我的肉身就是你本能的事?”
劫蛛身子一僵,顯然有些心虛。還沒等她開口問話,左手在前方幻化出藍色的九轉車前草——丁敏的本心草,被車轍反復碾壓仍開花的野草。轉瞬即逝之間,我精準抓住根下的紅絲,“誰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大道?哼!那是你們的大道,在我看來,毫無道理可言。”紅絲抽離的一瞬間,花至低向上盤旋而散,彈指間,散落成碎花,隨著熱氣化成紅色水霧。
“休想!”
紅色水霧逆轉成絲,劫蛛警告的聲音充斥整個天靈蓋,震得嗡嗡直響,“哼!記憶蘇醒又怎樣,沒有靈力加持的法術簡直就是過眼浮云……怎么會?!”還未等她囂張完,半成形的九轉車前草再次炸開。
我穿完上衣,用手抹去化妝鏡上的水霧,紫色的左眼妖瞳中,映出心相中被蛛絲纏繞的劫蛛。蛛絲穿透她的四肢和腰間,懸于半空,她臉色逐漸慘白,身上的紫光之氣被蛛絲吸收,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我冷眼相對,意念少許轉動,劫蛛便疼得死去活來,“怎么?還沒想明白?什么肉體掌控,什么靈魂共生,這一切都是幕后之人對你的催化。”
“丁敏,快!又有新來了十三個病人!厙醫生那邊缺人手!”
“來啦!”
我看著門縫下丁敏慌忙的腳步,還沒走出房門,轉身急叩玻璃門,“游離,我先去忙了!有事按鈴,會有其他護士值守的!”
“好的!”
我盯著影子高聲回復,轉頭看向鏡子,左手成掌,將左眼中的心鏡封入鏡面中,看著劫蛛萬分痛苦的樣子,心氣逐漸癲狂,冷笑著道:“你看,丁敏的命數羅盤開始扭轉,已經鑄成抵擋一次必死劫的草芥甲。既然想玩兒,那就玩大的~妖氣已出,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不要命的方士就會自動找上門,我就不信,背后之人能藏得住!”
“他不會出現的!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引出他……”劫蛛拼命掙扎,蛛絲很快割裂了她的皮膚,綠色血液不斷流出。
“交易?呵~你有什么資格?本命羅盤都在我手里了,我還要你個豬腦干嘛?!讓你繼續在我腦子里惡心我嗎?”我朝她破口大罵,看著她不甘地樣子,心里十分爽。“說你是豬腦,豬都委屈。連我什么時候熔煉你本源都不知道,你還知道啥?”我囂張地直拍她腦袋。
劫蛛驚慌地看向我,圓圓的大眼中布滿血絲,綠色的血液布滿口腔,邊說邊流,“可……你不還是……不知道……他……是誰?”
我’啪’地一巴掌打她臉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拽著她往自己的側脖頸處湊,“到死了還匡我,你是覺得這種死法太舒服了嗎?!還是覺得拖延時間那個人會救你?醒醒吧!”
劫蛛驚恐的眼中映出我脖頸處的契約符文,那符文正發出耀眼的藍色,她顫抖地竭力想發出聲音,卻被我捏得死死的。我扯唇冷笑,在劫蛛體內灌入更多的蛛絲,紫色妖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將她的身體熔合,帶著最后一縷妖魂鉆入八角鈴鐺中,轉化成靈力布滿全身。
“你看,有這個契約符文在,我即死不了,還不用你們那些麻煩的修煉,你們渴望的靈力輕輕松松地入體。別怪我狠心,白送上來的不吃,顯得我太做作了。”我看著鏡面中紫色雙瞳漸漸褪成黑色,體內氣息歸于平靜,眉心紫色蓍草花花紋一閃而過。
心境慢慢從剛才的瘋癲中抽離,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那是自己。內心是恐懼,是抗拒,更多的是迷茫。
劫蛛能在心相中存活,完全是我本體不接受她的妖力所造成的。但在那股莫名的力量出現在窗外時,身體本能開始悄無聲息地抽取劫蛛的本源,直至最后貪婪的吞噬。這一切似受那股力量的引導,又似曾經自己十分熟練的手法。
期間,那股力量在無形之中掩飾所有我想知道的秘密,到我手中的劫蛛羅盤是殘缺的,除了給人算卦外,對我本身毫無用處。
正如劫蛛說的那樣,我就是個實驗體,本體已經成型,現在需要某種力量,達到某種狀態后,完成某種任務。那么,如果力量吸取進階失敗,我是不是就真的死了?為了防止自我破壞和抵抗,最后的屏障是什么?
“契約?我居然當成了保命符……”手指不自覺地劃過不知何時消失的契約符文,心中對未濟的厭惡達到了頂點,后牙槽咬的’咯咯’直響,眼中厲光乍現,猛得扯下掛在脖子上的蓍草筆,毫不猶豫地朝符文處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