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老李頭所料，沒過幾天，夜市的人流依舊熙攘，可孫朗的罐頭攤周圍卻突然冒出了十幾個賣罐頭的攤位。雖然單論一家，無論是品種還是數(shù)量都遠不及孫朗，但十幾家加在一起，光罐頭種類就比孫朗的還要豐富。

這些攤主顯然有備而來。他們深知僅靠罐頭難以與孫朗抗衡，于是紛紛增加了自熱鍋、速食火鍋等方便食品，以此彌補單一品類的不足。價格戰(zhàn)更是打得如火如荼：孫朗統(tǒng)一定價六元，他們卻玩起了差異化定價，貴的能賣到十幾二十塊，最便宜的只要四元，比孫朗還便宜兩塊。

更絕的是攤位布置上的花樣翻新。孫朗原先用LED彩帶裝飾、將罐頭摞成高塔的創(chuàng)意，轉(zhuǎn)眼就被模仿得淋漓盡致。有人架起大喇叭播放勁爆DJ音樂；更有人打起了“美女牌“——賣炸串的李嬸帶著濃妝艷抹的兒媳，烤冷面的張叔則拉來了高中輟學的女兒，你別說，這招效果還真不錯，有‘美女’的地方，前面排的人，是比別家要多一些。

在這輪番的圍剿之下，孫朗的生意果然節(jié)節(jié)敗退。曾經(jīng)創(chuàng)下單晚335罐、凈賺2010元的輝煌戰(zhàn)績，如今連突破百罐都成了奢望。營業(yè)額像退潮般持續(xù)下滑，在夜市喧囂的背景下顯得格外刺目。

孫朗卻依舊氣定神閑，每日照例支攤、理貨，甚至有空幫隔壁攤主看會兒生意。這份從容不迫，與急得團團轉(zhuǎn)的王姐、老李頭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那晚在小飯館里孫朗已經(jīng)透露過計劃，但眼看著真金白銀的損失，兩位老江湖還是坐不住了。

這日傍晚，老李頭按孫朗交代的慣例在夜市轉(zhuǎn)悠，試圖找出他所說的“轉(zhuǎn)機“。可走遍每個角落，除了愈演愈烈的價格戰(zhàn)和花樣百出的促銷手段，實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他憂心忡忡地先找到王姐，兩人躲在灌餅攤后的陰影里嘀咕了半天，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孫朗問個明白。

夜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人潮涌動中，孫朗的攤位卻顯得格外冷清。他正蹲在小馬扎上，借著攤位的燈光給大寶講解數(shù)學題，鉛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

“小孫?。　袄侠铑^急得直跺腳，粗糙的大手來回搓著，“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思教孩子寫作業(yè)？“

孫朗頭也不抬，筆下不停：“李叔，現(xiàn)在不是正好有空嘛?！八p輕拍了拍大寶的肩膀，“我答應王姐的事拖了這么久，總得兌現(xiàn)不是？“

王姐一把奪過孫朗手中的鉛筆，“啪“地拍在折疊桌上：“你這孩子怎么分不清輕重緩急！“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要不是你之前跟我們透過底，我這會兒搟面杖都招呼上了！“

王姐一把將孫朗拉了起來，扯到一邊，嘴里叮囑自己的大兒子：“大寶，給你手機，就在這坐著玩，我和你孫哥哥到旁邊說會話?！?

夜市嘈雜的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隔壁攤主賣力的吆喝聲，三人組躲到了陰暗的角落。老李頭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著不遠處圍著李嬸攤位的人群：“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們！我和王姐這一晚上都轉(zhuǎn)悠八趟了，鞋底都快磨穿了！你倒好，躲在這里優(yōu)哉游哉，怎么，你是皇帝，我們是太監(jiān)，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是不是?！?

老李頭的俏皮話逗得孫朗噗嗤一笑，但笑話歸笑話，明明是自己的生意，王姐和老李頭卻比孫朗還要上心，這份情誼讓他深受感動。見兩位老人憂心忡忡，孫朗語氣堅定地寬慰道：“王姐、李叔，你們別擔心，咱們等的機會很快就會來。做生意最容易犯錯的就是剛開始那會兒——經(jīng)驗不足，手忙腳亂。更何況周圍那些賣罐頭的攤主？他們本來就是跟風轉(zhuǎn)行，李嬸要顧著炸串攤，張叔還得照看烤冷面，哪能專心做罐頭生意？臨時拉來幫忙的家里人更是不懂行...“

孫朗這套理論，就是他自己總結(jié)的錯誤守恒定律，其核心要點就是，當局面陷入僵持的時候，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并不需要做出調(diào)整，只要維持穩(wěn)定即可，但我的對手想要超越我，就一定會做的比我多，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我不犯錯，那我的對手，就一定會犯錯，當我的對手犯錯時，我的機會就來了。

看著孫朗胸有成竹的模樣，聽著他條理分明的分析，王姐和老李頭懸著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最終被孫朗勸了回去。

王姐前腳剛走沒多久，后腳就風風火火地折返回來。孫朗見她獨自一人匆匆趕回，還以為是放心不下生意，正想再寬慰幾句，誰知王姐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大寶！“她頭也不回地喊道，“幫孫哥哥看會兒攤子！收錢找錢你都懂，就在這兒待著別亂跑！“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拉著孫朗走出好幾步。

“出大事了！“王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真讓你說準了！剛才和老李頭往回走，沒幾步就看見前面烏泱泱圍了一群人，吵得跟炸了鍋似的！擠進去一看——好家伙！李嬸和張叔正跟客人吵得臉紅脖子粗！我讓老李頭在那兒盯著，趕緊回來叫你！“

孫朗心頭一跳。他日盼夜盼的轉(zhuǎn)機，竟來得這般突然！

兩人趕到時，兩個攤位前早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礋狒[的里三層外三層，有踮腳張望的，有舉手機錄像的，還有七嘴八舌議論的：

“聽說罐頭吃壞人了？“

“我就說這些臨時改行的不靠譜...“

“快拍下來發(fā)抖音！“

擠進人群的瞬間，孫朗瞳孔一縮——這場糾紛的當事人，他竟全都認識！

李嬸的炸串攤前，她兒媳婦正扯著嗓子嚷嚷：“我們罐頭絕對沒問題！“對面李雅舉著半罐水果，聲音發(fā)顫：“你看這都發(fā)霉了！我室友吃完就肚子疼！“

幾步開外，張叔的女兒把一箱罐頭摔得砰砰響：“退貨？門都沒有！“李雅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標簽：“生產(chǎn)日期都被你們涂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