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會城，天氣轉涼，空氣中帶著清冽。

馮立將借來的書還回原處，近兩個月的埋頭梳理，《鬼吹燈》和《盜墓筆記》的核心框架與關鍵設定已基本完善，剩下的就是在寫作過程中不斷填充血肉和細節。

他感到一種階段性的充實，也隱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開始動筆。

他背起略顯空蕩的背包，走出圖書館大門。

下午的陽光斜照，帶著點暖意，卻驅不散那一點莫名的空落感。

他下意識地朝閱覽區那個靠窗的角落望了一眼。

座位空著。

那個總是安靜低著頭，長發垂落，指尖偶爾在桌面無聲練習琴鍵的女孩——林笑笑，今天沒來。

馮立收回目光，壓下心頭一絲難以言喻的遺憾，邁步融入街道的人流。

他習慣了這種規律的、近乎單調的生活，圖書館查資料，碼字，跑步，偶爾能瞥見那道安靜的身影，像一幅固定的背景畫。

今天背景畫缺了一塊，反而讓人有些不自在。

他搖搖頭，覺得自己這想法有些好笑，定了定神，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穿過兩條街，在一個相對僻靜的街角，一陣略顯激烈的爭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說了，我真的沒拿！你們怎么就不信呢？”

一個清亮卻帶著焦急和委屈的女聲響起。

馮立抬頭望去，腳步不由一頓。

街角便利店門口，站著三個人。

其中那個被一中年店主和一個身材高壯的青年圍著的，穿著米白色毛衣、長發及肩的女孩，不正是林笑笑嗎？

此刻她俏臉漲得微紅，手里緊抓著一個帆布書包，面對兩人的質疑，眼神里滿是窘迫和堅持。

“沒拿？我明明看到你在那個貨架旁轉悠了好久，剛才就你一個人在那兒，一轉眼新進的進口巧克力就少了一盒，不是你還有誰？”

那青年語氣咄咄逼人，指著店里面。

店主是個面相憨厚但此刻眉頭緊鎖的中年男人，他嘆了口氣：“小姑娘，那巧克力不便宜，你要是真喜歡，跟家里人說一聲買就是了，這樣……不好。拿出來，這事就算了。”

“我真的沒有。”

林笑笑急得眼圈都有些紅了，她下意識地捏緊了自己的書包帶，“我只是看了一下價格，覺得太貴就沒買，我根本沒有拿你們的東西。”

她的辯解在對方看來卻像是心虛。

青年更不耐煩了：“搜一下包不就知道了，敢不敢讓我們檢查？”

“你們……你們這是侮辱人。”

林笑笑氣得聲音發顫，下意識地把書包抱在胸前。

周圍開始有零星的路人駐足觀望，指指點點，更讓她感到無比的難堪。

馮立皺起了眉，他有些猶豫，前世他看過太多因為好心幫忙，反被咬了一口的新聞。

不過他在聽清楚發生了什么事，他還是上前問道。

“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不大，但突然插入的平靜語調，讓爭執的三人都是一頓，目光齊刷刷看向他。

林笑笑看到馮立，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更深的窘迫，她下意識地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那青年打量了一下馮立，見他穿著普通，年紀也不大，語氣更沖了：“你誰啊？少多管閑事，她偷我們店里的東西。”

“我沒有。”

林笑笑猛地抬頭反駁，眼圈更紅了。

馮立沒看那青年，而是轉向店主，語氣依舊平靜：“老板，確定是丟了一盒巧克力？會不會是記錯了擺放位置，或者有其他顧客拿了？”

因為在超市里做過，知道一些食品的價格比較貴，也知道店鋪里東西流轉很快的。

店主看著馮立沉穩的樣子，語氣稍緩：“小哥，新到的貨，就擺在那個架子上，我記得清楚。剛才確實就這位小姑娘在那邊看了好久……”

“看并不代表拿。”

馮立打斷他，“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強行搜一位女士的包，恐怕不合適，也違法。”

那青年哼了一聲：“不是她偷的，她干嘛那么緊張，不讓看包？”

馮立看向林笑笑，她的確把書包抱得很緊，手指都捏得發白了。

這種反應，在對方看來，確實容易引起誤會。

林笑笑接觸到馮立的目光，咬著嘴唇，低聲道：“我……我的琴譜在里面，還有……一些私人的東西，不方便……”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顯得更加可疑。

馮立沉吟了一下。

他相信林笑笑不是會偷東西的人，那種由內而外的安靜和書卷氣，偽裝不出來。

但她此刻的反應也確實異常。

他忽然對林笑笑道：“這樣吧，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包給我，我幫你拿著。我們一起等警察來處理？或者，讓一位女店員來幫忙看一下？”

他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既維護她的尊嚴，也試圖澄清事實。

林笑笑看著馮立，眼神復雜。

他的出現讓她意外，他此刻的冷靜和試圖解圍的舉動，讓她在無助中抓到一絲依靠，但讓一個幾乎算是陌生的男生碰自己的包……

就在她猶豫的當口，便利店里面跑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手里舉著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嚷嚷著：“爸爸，爸爸，巧克力我找到了，掉到貨架最下面一層里面去了，被我摸到了。”

場面瞬間靜止。

店主和青年都愣住了，錯愕地看向小男孩手里的巧克力。

林笑笑猛地松了口氣，抱著書包的手指微微顫抖，委屈和后怕的情緒涌上來，讓她鼻子一酸，趕緊別過頭去。

店主臉上瞬間堆滿了尷尬和歉意，搓著手，連連對林笑笑鞠躬：“哎喲，對不起對不起，小姑娘，真是對不起，是我們搞錯了，冤枉你了，都怪這臭小子亂放東西，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那青年也訕訕地，沒了剛才的氣焰，嘟囔了一句：“原來掉下去了啊……”

馮立看著這場烏龍，心下了然。

誤會解除，圍觀的路人見沒熱鬧可看，也漸漸散去。

林笑笑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沒理會店主的道歉，只是對馮立低聲快速地說了一句：“謝謝。”

然后，抱著她的書包，轉身就要離開這個讓她倍感羞辱的地方。

馮立看著她有些倉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站在原地，片刻后，也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