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前腳剛離開，話音未落。

街角便轉出個瘦高漢子，頭戴方巾，身著灰袍，笑得滿臉褶子，手里搖著一把破蒲扇，活像后世的房產中介。

他快步湊上來，嗓門洪亮：“王子安先生？久仰大名！在下王二，洪州牙人，專做宅院買賣！聽聞先生要置業，在下有處好宅子，包您滿意！”

陸川停步，上下打量王二，嘴角微揚，心中暗笑：“這家伙，唐朝版的房產中介，套路怕是不少。瞧他這油腔滑調，八成要宰客。”

不過也是好奇，不知道唐朝是怎么樣買房子的？

他不動聲色，拱手道：“王二兄，宅子在何處？有何特別？”

王二扇子一搖，眉飛色舞：“先生，那宅子在城南，占地三畝，四進大院，雕梁畫棟，花園里還有個小池塘，住過皇親國戚，風水絕佳！標價十五萬文，值！”

他湊近幾分，低聲道：“先生是文唐四杰之首，這宅子配您，絕了！”

李大牙一聽，眼睛放光，拽著陸川袖子：“先生，三畝地？還有池塘？咱去瞧瞧吧！”

“對啊，先生，滕王閣那處雖好，城南這宅子聽起來更大氣！”

“池塘？能養魚不？咱去看看！”

陸川見三人興致高漲，暗道：“這牙人不像好人，怕是有貓膩。十五萬文？洪州行情，一畝好宅不過三四萬文，這價高得離譜。不過，貨比三家也好，權當摸摸洪州房市的底。”

他點頭，淡淡道：“好，王二兄，帶路。”

王二喜出望外，領著陸川一行穿過街市，繞過幾條青石巷，來到城南一處宅院。

洪州地處江南，水網密布，宅院多臨水而建，院前常有小橋流水。

這宅子外觀氣派，朱紅大門油光發亮，門前兩尊石獅威嚴聳立。

推門而入，四進院落層層遞進，回廊曲折，梁柱雕刻著祥云飛鶴，涂以朱漆，盡顯唐代南方建筑的精致。

院中一汪小池塘清澈見底，荷葉搖曳，微風拂過，帶來淡淡水汽。

南方宅院多抬高地基以防潮，屋檐深遠，利于遮雨，木構架輕盈通風，頗合濕熱氣候。

陸川以現代眼光打量：地段安靜，遠離市井喧囂，適合隱居或打造情報據點。

但他鼻尖嗅到一股淡淡霉味，眉頭微皺，暗道：“這宅子看著華麗，怕是有問題。地基松動，排水不暢，池塘淤泥，修繕成本不低。”

他不動聲色，慢悠悠踱步進院，敲敲墻磚，摸摸梁柱，蹲下檢查地基，又繞到池塘邊，伸手撥開荷葉，果然看到一團青苔。

王二油嘴滑舌，指著宅子吹噓：“王子安先生，這宅子乃皇親國戚舊居，住過一位公主！您看這池塘，夏日納涼，冬日賞雪，十五萬文，童叟無欺！”

他拍著胸脯，笑得像只偷了雞的狐貍。

陸川暗嘲：“公主舊居？怕是老鼠都不住！這套路，擱現代就是‘美女二手房’，營銷話術千古不變。”

他冷笑：“王二兄，地基松動，排水不暢，池塘有淤泥，梁柱還有霉味。公主住這？”

王二啞口無言，訕笑道：“先生好眼力！這……小小瑕疵，無傷大雅！”

李大牙瞪眼：“啥小瑕疵？先生說了，這宅子住不了人！”

“十五萬文？滕王閣那處才七萬文，這破宅子也敢賣這么貴？”

“這牙人，忽悠咱先生，欠揍！”

陸川擺手，示意三人安靜，淡淡道：“王二兄，宅子格局不錯，但瑕疵太多，修繕怕是要萬把文。十五萬文？太離譜了。”

他故意壓低聲音，語氣中帶幾分不屑，目光卻銳利如刀，盯著王二的反應。

王二額角冒汗，忙道：“先生莫急！十四萬文如何？在下做主，減一萬！”

陸川冷哼：“十萬文，就值這個價。”

王二臉色一僵，正要爭辯，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出來個肥頭大耳的漢子，滿身錦袍，腰間掛著玉佩，身后跟著一群家丁，氣勢洶洶。

這家伙正是賣家，綽號賈胖子，洪州有名的房蟲頭子。

他叉著腰，瞪著陸川：“王子安？哼，買我的宅子，十五萬文一個子兒不能少！不買？洪州沒人敢惹我賈某！”

他眼珠亂轉，語氣囂張，身后的家丁手按刀柄，擺出一副強買強賣的架勢。

陸川暗道：“好家伙，唐朝版的炒房團！這賈胖子，仗著府衙關系，橫行霸市，擺明要逼我買！”

李大牙低聲道：“先生，這賈胖子在洪州橫行，聽說和府衙有勾結，咱別吃虧！”

趙三墩急了，擋在陸川身前：“胖子，想嚇唬誰？有種沖我來！”

張二瘦嚇得腿抖，卻硬著頭皮喊：“先生，咱不怕他！”

聽見響聲，圍觀百姓越聚越多，竊竊私語：“這下要打起來了！王子安可是文人，怎斗得過賈胖子？”

“賈胖子仗勢欺人，洪州誰不知？”

陸川卻不慌，負手而立，朗聲道：“賈兄，買賣講究你情我愿，強買強賣，怕是不合《唐律》吧？在下雖已是布衣，也知《戶婚律》有云：‘強市人貨物，杖六十；情節嚴重者，流三千里。”

這賈胖子，擺出刀光劍影，典型的地頭蛇套路！

“我這名號，好歹有點文人光環，洪州百姓愛看熱鬧，輿論在我這邊。賈胖子若敢動手，傳到劉大人耳朵里，他這房蟲頭子的名聲可就臭了！十萬文是底線，修繕成本一萬，地段再好也值不了十五萬。現代談判術講究心理戰，嚇唬我？沒門！”

陸川故意提起《唐律》，語氣平淡卻帶威懾，目光掃過賈胖子和家丁，嘴角微揚，透著幾分戲謔。

他知道，唐代人對法律和官府敬畏深重，賈胖子再橫，也不敢公然對抗府衙。

賈胖子額角冒汗，強笑道：“先生誤會！在下絕無強賣之意！十三萬文，先生看如何？”

他退了一步，語氣卻仍帶不甘，家丁們依舊虎視眈眈。

陸川冷哼：“賈兄，十三萬文？地基松動，排水不暢，池塘淤泥，修繕至少一萬文。這宅子，十萬文足矣！”

他語氣果決，目光如刀，擺明不給余地。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王子安好膽識！敢和賈胖子硬杠！”

“這宅子真有問題？十五萬文太黑了！”

賈胖子臉一黑，怒道：“十萬文？王子安，你莫欺人太甚！我賈某在洪州，誰敢還價？”

他揮手，家丁圍上來，刀光閃閃，氣氛劍拔弩張。

陸川擺手，示意三人退后，淡然道：“賈兄，動刀動槍，嚇唬誰呢？賈兄若執意如此，在下只好請安元慶大郎與閻公評理！？”

“這胖子還敢硬來？真當我好欺負？劉大人是洪州戶曹參軍，管著市場交易，名聲清正，賈胖子八成只是狐假虎威。提到《唐律》，他臉色都白了，果然心虛！現代人買房，哪個沒見過黑中介？這點小把戲，嚇唬唐朝土著還行，嚇我？差遠了！十萬文是心理價位，給他留點面子，也省得撕破臉。”

陸川語氣平靜，目光卻如鷹隼，牢牢鎖定賈胖子。

賈胖子一愣，臉色更白，忙擺手：“先生莫急！十一萬文，十一萬文！在下認栽！”

陸川卻搖頭，目光掃過宅院，慢悠悠道：“賈兄，這宅子問題太多，修繕成本高，地段雖好，卻不值十一萬文。在下還是去城西看看別的宅子吧。”

他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步履從容，青衫隨風輕擺。

賈胖子急了，追上來：“先生且慢！十萬文，十萬文！不能再低了！”他氣喘吁吁，玉佩叮當作響，哪里還有剛才的囂張。

陸川停步，轉身，嘴角微揚：“賈兄，十萬文，成交。不過，修繕之事，須得寫進契約，免得日后糾紛。”

王二忙點頭，擦著汗道：“先生放心！契約立馬寫好，童叟無欺！”

賈胖子咬牙切齒，卻不敢再爭，悻悻道：“好，十萬文就十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