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虎口奪食：低價囤貨的博弈

2000年7月22日，批發市場的鐵皮頂棚在暴雨中發出鼓點般的聲響。林宇蹲在“宏發制衣“攤位前，指尖撫過窄版牛仔褲的褲線——這條比普通版型窄3公分的褲型，在2000年的批發市場被視作“畸形“，卻將在半年后成為《流星花園》熱播后的爆款。

“張老板，5000件，現金全款。“他將黑色塑料袋推過潮濕的桌面，里面的十萬元現金被報紙裹著，油墨味混著雨水味，“再加一個條件，半年后返單。“

坐在折疊椅上的中年男人抬了抬油膩的棒球帽，帽檐下的眼睛閃過精光。張老板做了十年服裝批發生意，見過太多想靠奇裝異服發財的愣頭青，最終都灰溜溜地來退錢：“小子，知道這批貨為什么壓了一年？“他用煙頭戳了戳褲兜，“窄得跟鉛筆似的，男人穿了娘炮，女人穿了顯胖！“

攤位外傳來其他商戶的哄笑，有人吹著口哨喊：“小張，又來個收破爛的！“林宇回頭，看見幾個穿花襯衫的男人靠在貨車旁，其中一個正是刀疤劉的表弟。對方沖他比了個割喉的手勢，嘴角扯出獰笑。

“因為你們不會賣。“林宇直視張老板，從包里摸出蘇婉整理的潮流剪報，《藍色生死戀》劇照上，宋慧喬穿著窄版牛仔褲蹲在櫻花樹下，“韓劇女主都這么穿，三個月后全國女生都會跟風。“他又翻到道明寺的穿搭頁，“男生配寬松T恤，正好顯腿長。“

張老板的煙頭掉在報紙上，燙出個小洞。他盯著剪報上的明星穿搭，喉結滾動：“你拿明星照片哄鬼呢？再說了，半年后返單...你拿什么保證？“

BP機在此時震動，李強發來消息：“宇哥，刀疤劉的貨車堵在市場門口！“林宇摸出父親給的名片，上面印著“鋼廠保衛科“的字樣：“我爸跟王科長是戰友，這批貨存在鋼廠倉庫，安全有保障。“他故意加重“安全“二字，眼角余光瞥見表弟的臉色瞬間變灰。

張老板拿起名片對著燈光照了照，確認公章無誤后，突然拍桌：“五萬件，最低18塊！“

“5000件，8塊。“林宇寸步不讓，手指敲了敲塑料袋，“現金現貨，過時不候。“想起2025年在華爾街談判的場景，他突然站起身，“您要是覺得虧，我去隔壁李老板那兒問問，聽說他剛進了一批闊腿褲...“

“等等！“張老板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10塊，不還價！“他抓起計算器瘋狂按動，“成本價都9塊，算我賭你小子有眼光！“

雨聲突然變大，鐵皮頂棚的積水傾瀉而下，形成水簾。林宇望著張老板顫抖的手在合同上蓋章，突然想起上輩子在廣州十三行，也是這樣的暴雨天，他錯過了一批后來爆火的漢服面料。指尖撫過合同上的蝴蝶貼紙，他知道，這次他不會再錯過。

“張老板，合作愉快。“他將現金推過去，同時遞出一張名片，上面手寫著“潮啟服飾林宇“，“三個月后，我要同款加做兩萬件，這次要加貓須水洗工藝。“

張老板盯著“貓須水洗“四個字，突然爆發出大笑：“你咋不直接說要天上的星星？這工藝全市就一臺機器，在刀疤劉的廠里！“

空氣瞬間凝固，攤位外的口哨聲戛然而止。林宇想起2001年被刀疤劉壟斷的水洗廠，無數小老板被迫接受高價，最終破產。指尖攥緊合同，他突然笑了：“那就請張老板幫個忙，介紹我跟刀疤劉見個面。“

張老板的笑容僵在臉上，煙頭燒到過濾嘴都沒察覺：“小子，你知道劉哥是什么人？“

“知道，“林宇故意露出袖口的紅繩，平安符的一角若隱若現，“但我也知道，他母親上個月在市醫院做了腎移植，需要長期服用進口藥。“

雨聲中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表弟突然轉身離開。張老板的眼神瞬間警惕：“你到底什么來頭？“

“只是個想做生意的學生。“林宇收拾好合同，蘇婉遞來的雨傘在此時撐開，淡藍色的傘面映出他冷靜的臉，“明天上午十點，我帶貨車來拉貨。至于刀疤劉...“他頓了頓，“就說我能搞到他需要的藥。“

離開攤位時，暴雨漸歇。蘇婉的傘始終偏向他這邊，自己半邊身子浸在水里：“你真的能弄到進口藥？“

“不能。“林宇摸出BP機給李強發消息，“但他不知道。“想起上輩子在醫藥公司打過交道的黃牛，他補充道，“不過三天內，我能讓他收到第一瓶藥。“

蘇婉突然停住腳步，傘骨在風中搖晃：“林宇，你這樣...算不算騙？“

巷子里的積水倒映著兩人的影子，18歲的少年穿著洗褪色的T恤，少女的連衣裙沾著泥點。林宇望著水中自己的眼睛，想起2025年在董事會上，同樣的問題被對手質問時，他回答：“商業博弈，不是非黑即白。“

“這是博弈。“他伸手替她扶正傘，觸到她冰涼的指尖，“刀疤劉壟斷市場時，沒想過騙不騙的問題。“想起母親的病歷單，他聲音突然冷下來，“等'潮啟'做大了，我會把水洗廠買下來，讓所有小老板都能公平競爭。“

蘇婉盯著他眼中的火光，突然想起昨天在書店看到的《孫子兵法》：“兵者，詭道也。“她握緊傘柄，馬尾辮掃過他手背：“需要我做什么？“

“今晚去圖書館查進口藥的渠道。“林宇摸出蝴蝶貼紙，貼在她雨傘邊緣，“順便幫我找本《合同法》，要1999年版的。“

批發市場的貨車開始轟鳴，李強開著借來的金杯車駛來，車斗里還堆著昨天賣剩的破洞褲。林宇看見張老板站在攤位前抽煙，望著他的眼神像在看某種稀有動物。BP機震動，刀疤劉的號碼突然發來消息：“小子，明晚八點，帝豪夜總會。“

“蘇婉，“他突然轉身，雨水從傘骨滴在她腳邊，“明天陪我去買西裝。“

少女的眼睛睜得更大，連衣裙腰帶被風吹得飄起：“你要去夜總會？“

“總要見見世面。“林宇想起2025年在澳門賭場穿的Armani西裝，“2000年了，不能總穿T恤牛仔褲。“他摸出母親給的銀元，在陽光下晃了晃，“就用這個換身行頭，算'潮啟'的第一筆形象投資。“

蘇婉望著銀元上的“光緒元寶“字樣，突然從包里摸出個小布包：“我這兒有姥姥給的金戒指，能當錢嗎？“

“留著。“林宇按住她的手，觸到戒指上的花紋，“等'潮啟'上市那天，我給你換個更大的。“

遠處的鐘樓傳來報時聲，下午五點整。林宇望著批發市場外的街道，積水里漂著張《流星花園》的海報，道明寺穿著窄版牛仔褲站在頂端。他知道，當明天的貨車駛離宏發制衣時，這批被嘲笑的“鉛筆褲“將成為打開市場的鑰匙，而他與刀疤劉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BP機震動，李強發來照片：“宇哥，貨車已到位，蝴蝶貼紙全貼好了！“林宇點開彩信，看見5000件牛仔褲整齊碼放在車廂，每條后口袋都貼著閃亮的蝴蝶——那是他用蘇婉的口紅印上去的標記。

“走吧，“他攬過蘇婉的肩膀，在商戶們的注視中走向貨車，“去創造潮流。“

2000年的暴雨洗去批發市場的塵埃，林宇站在貨車旁，望著天邊隱約的彩虹。他知道，當窄版牛仔褲出現在二中門口時，整個城市的時尚脈絡將被改寫，而他手中的蝴蝶貼紙，將成為這場潮流革命的第一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