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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薛凌云,崔明玉,袈裟(4.6k)

青石板道上,陳境安收韁駐馬。

他聽聞此言,面容平靜,只是欣賞四周景色,仿佛全然不在意。

清晨的微光照在柿子上,顯出幾分紅暈。

百十來株柿子樹下。

一對石柱巍然矗立,上方一道橫匾,寫著混元門三個字,其后的建筑依山傍水而立,頗具道家風格。

微風吹過,無人回應。

混元門山門外,本就沒有什么人,寥寥數人行游至此,聽聞這話也知道,這是江湖上尋仇的來了,紛紛四散遠離。

唯有陳境安在此地毫不在意的欣賞景色,偶爾看看場間眾人。

陳境安看了一眼不遠處那隊車馬。

馬車略顯奢華,周圍更是有二十幾個身著黑衣,手持刀劍的精瘦武者,陳境安目光掃過,卻沒有發現幾個能入眼的。

此時,馬車內走出一個一身白衣,手持長劍的年輕人,他眉宇間有股微微的邪氣,腳步略顯虛浮,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他此刻向前幾步,運轉內力,再度出聲:“許天英!你敢搶我的未婚妻,沒膽子出來見我嗎?”

陳境安微微瞪大眼睛。

啊?

這人的意思,竟然是許天英搶了他的未婚妻,可是他明明見過許天英,她是個女的啊。

陳境安忽然起了一點好奇的心思。

他也不動,只是靜靜看戲。

“你再不出來,我就砸了你混元門的牌匾,踏平你混元門!”

白衣年輕人再度出聲,他面上有憤怒之色,但眼神卻很平靜。

他后面一個寬袍大袖的中年人從馬車走出,這人身材魁梧,面容普通,留著短髭。他行至年輕人身后,緩緩道:“明軒,你確定許天英此時在么?”

薛明軒露出三分笑意,他說道:“二叔,我肯定許天英在此,她搶了蘇沛兒后,就沒怎么在外行走過。”

中年人面色平靜,淡淡說道:“蘇沛兒雖美,但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你要記住,是要拿到當年崔瑞祥留下的東西,二叔不是來為你搶女人的。”

薛明軒低笑一聲,道:“二叔放心,我不會因小失大。此前我已經打探清楚了,混元門沒落至今,已經沒有可以挑大梁的人物。”

“除了許天英他娘親還算有幾分實力外,其余的,都不值一提。”

“她娘親也只是洞明境小成而已,二叔出手,自然手到擒來。”

中年人點點頭,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不遠處的匾額,眼中帶著幾分譏諷。

他不直接出手自然是因為,他要看看這混元門到底有沒有后手。

如果真的如薛明軒所說,那這混元門,也就沒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許——”薛明軒剛準備繼續喊,忽見石柱下,那道高門緩緩打開,木軸發出吱呀一聲。

數道手持長劍的身影走出,領頭男子看起來不到三十歲,一張方臉,闊口高鼻,看著堅毅沉穩。

他持劍拱手,道:“我師妹如今不在門內,閣下若是來做客,我混元門敞開大門歡迎,若是找事,我等也奉陪到底。”

薛明軒往前再走兩步,臉上露出幾分‘悲憤’,他紅著眼說道:“許天英搶走我未婚妻,難道也是我的錯?讓她把人交出來,再給我賠禮道歉!”

柿子樹下,混元門人互相對視幾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無奈。

小師妹確實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女子,此刻都還在他混元門內做客,但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別人的未婚妻,只以為是師妹的閨中密友。

其中一人湊到方臉男子跟前,低聲道:“大師兄,此事不好處理,一個不好,就會丟了我門內的臉,還是等小師妹回來后再說吧。”

閔文濤聽聞后略一沉默,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師妹什么時候回來。”

他搖搖頭,然后看向薛明軒,道:“此事,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等我師妹回來后,是非對錯自有分說。”

“送客!”

其余眾弟子持劍而立,齊聲道:“請!”

“混元門欺我薛家無人?好!”

薛明軒面容浮現一抹怒意,他手臂一揮,說道:“給我上!”

他周圍二十幾人抽刀拔劍,齊齊前沖,帶起一股煙塵。

混元門中方臉大漢面色不變,長劍出鞘,道:“原來是惡客臨門,那就休怪我等出手了!”

混元門眾弟子同樣拔劍,準備臨敵。

陳境安看的分明,雙方眾人境界都不算高,只有那個方臉大漢是蛻凡境圓滿。

看樣子,混元門不會吃什么虧,他也就不準備出手。

此刻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從馬車出來的中年人身上。

此人境界不低,至少不低于當初的崔哲。

陳境安卻并不怎么擔心,自從他進入洞明小成后,他有自信再度對戰崔哲或者柳承澤時,不再借助白衡的幫助,也能勝。

只要此人不出手,混元門的人不會出現傷亡,他便也不準備出手,也沒有什么出手的必要。

陳境安本身對于混元門就認識不足,此刻也可以瞧瞧混元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放下心來,下馬后,四處閑逛。

這山間風景不錯,大紅柿子高掛,遠處青翠與枯黃交接的山林間,溪水潺潺。

此時一道輕靈身影從溪水之上掠過。

陳境安臉上泛起一抹笑意。

那身影正是許天英,從山腳下一路飛馳,輕功點著林間樹枝,很快就上了山。

許天英看著場間斗做一團的眾人,手中長劍直奔薛明軒而去。

“你要找的人是我!”許天英額頭微微沁出點汗,一路飛馳,即便是她,也損耗頗多。

她這一劍來的不慢,薛明軒抽劍卻擋住了。

兩人都是不到蛻凡大成的境界,一時間劍光交錯,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薛明軒和許天英二人你來我往,許天英劍法靈巧,卻是守大于攻,殺伐不足。薛明軒劍法凌厲,卻氣息不純,腳步略有虛浮,時間長了,就露敗相。

離薛明軒不遠的中年人雙手負后,沒有絲毫出手的打算,只是眼神偶爾看看許天英。

“純正的混元勁......只可惜,境界太低了些。”

他微微思索,略一搖頭:“也不知道崔瑞祥將那東西藏在了哪里?”

他正思考間,看到一名身著青衣的年輕人正在百步外四處閑逛,他看了一眼后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轉頭凝視著混元門的山門處。

“還是不出來么?”

另一邊,閔文濤帶著一幫混元門弟子將對手殺的節節敗退。

他看到許天英的時候,一聲喊出:“師妹!莫要糾纏!”然后足尖一點,身體就往許天英這里來。

許天英略帶英氣的臉上帶著怒意,她一劍逼退對方,道:

“薛明軒,你這人好沒道理,沛兒姐本就不愿和你成親,是你想要霸占她,我才帶她走。你有什么事,沖我來。”

薛明軒退至一旁,譏諷道:“可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她能做主的?識相的,你就把她還給我,不然,今天混元門就要易主了!”

許天英不再說話,腳尖一點,正準備前沖。閔文濤趕到后伸手在她前方一攔,道:“師妹,莫要沖動。”

他深深看了那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中年人,對方只是站在那里,甚至都沒有看他,居然就給了他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莫名的壓力下,他往前一步,拱手道:“薛公子,你今日帶人來我山門前鬧事,我本該與你等分個高下,只是我派如今已不問江湖事,你自己下山去,我可既往不咎。”

許天英沒有說話,她知道大師兄一向沉穩,此刻說這話也是不想惹事。

薛明軒哈哈大笑,說道:“我說了,放人,我轉身就走。不然,就叫你門人準備收尸吧!”

此刻混元門的其他幾位弟子也都趕了過來,身上多多少少都帶著些傷,但看著并不重,而對方的出手的那些人中,已有多人站不起來了。

薛明軒大手一揮,他手下其余眾人匯合,再度施展武學殺來。

閔文濤心中一沉,看來今日難以善了。

他一步踏出,擋在許天英身前。

然后劍出如虹,每一劍都有一個對手倒下,但他并沒有下殺手,只是讓對方失去了再戰之力。

寬袖大袍的中年男人搖搖頭,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擒下你二人,再讓你娘來領人吧。”

閔文濤正踏出一步,一劍刺出,那寬袖大袍的中年人沒有看他,只是揮了一下衣袖,一股磅礴的勁氣撲面而來,他面色一變,劍豎胸前,準備抵擋。

勁氣剛一接觸長劍,就把他震的倒飛出去。

正此時,一道輕靈身影出現。

她單手支撐閔文濤后背。

化去了這中年男人的隨手一擊。

勁風吹拂,露出一個美婦的身影,她身著淡黃長裙,一頭烏黑長發用一根玉簪挽住,面容姣好,身姿不俗。

歲月也沒有在她的肌膚上留下太多痕跡,看起來,就像是只有三十歲模樣。

“娘親!”

“師娘。”

許天英和閔文濤一驚的同時,又有些擔憂。

“師娘,您的身子?”

崔明玉輕輕搖頭,說道:“無礙。”

然后她微微轉身,看向那中年男人,說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一劍無血薛凌云,也會向一個小輩出手。”

薛凌云呵了一聲,道:“看來,混元門真的無人了,居然要一個女人來撐場面。”

他此刻單手負后,面容平靜的站在眾人面前。

魁梧的身影就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山。

崔明玉早已看出,蘇沛兒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標,正是她。

混元門如今大貓小貓三兩只。

她洞明小成的境界,已經是門內最強者。

她不免心里也有些擔憂。

崔明玉美目含煞,緩緩道:“看來,今天是很難善了了?”

薛凌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對方的態度,說道:“我并不想以勢壓人,來此只為拿一件東西。”

崔明玉微微瞇眼:“何物?”

“你爹當年留下的一件袈裟。”

崔明玉沒有說話。

她低下頭微微思索。

當年她父親崔瑞祥被偷襲負傷后,曾有一位和尚來此為他療傷。

最后臨行前更是將一件袈裟留與她父親,言說,請代為保管,日后會有人來拿。若對方是個和尚,便交于對方,若不是,請繼續保管。

她也曾看過那件袈裟,上面寫著一些口訣,看起來并不像是武功,倒像是一些關于陣法的記錄,不過既然無法修習,也就不曾在意。

她曾對此疑惑不解,但仍然感念對方恩情,于是一直將那件袈裟留在門內。

今日來人卻是薛家人,自然無法答應對方。

崔明玉搖搖頭,秀發被微風吹起,道:“恕難從命。”

“敬酒不吃吃罰酒,罷了。”

薛凌云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就親自來取。”

聽聞這話,許天英和閔文濤握緊了手中劍。

他們早已看出,此人乃是強敵,眼神中卻沒有畏懼,只有戰意。

崔明玉凝神靜氣,全身內力從丹田涌往四肢,她眉目如畫,此時卻帶著殺意,她心中明白,憑借洞明小成的修為,她可能撐不了多久,所以第一招就要出全力,方有一分生機。

對方的名號,是真的如雷貫耳。

一劍無血,薛凌云。

洞明境大成。

崔明玉面容帶著決絕,道:“既然如此,也讓我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一劍無血。”

薛凌云往前輕踏,淡笑一聲,道:“你還不配。”

他正要出手,忽然眉頭一皺。

他之前見到的,那個正四處閑逛的青衣年輕人,正手拿一個柿子把玩,而他此時距離此處,只有不到數十步,已經極近。

他卻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薛凌云面色凝重幾分,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還請前來一敘。”

他這話一出,崔明玉臉上帶著幾分不解,然后微微轉身,才看見有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在不遠處好奇的看著這邊。

她頓時心中一驚,場中眾人居然沒有一個察覺到這人的出現,但聽薛凌云的話,此人應當不是和他一伙。

薛明軒不解道:“二叔?”

薛凌云微微舉起了手,示意他別說話。

場間眾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青衣身影上。

忽然,許天英瞪大了眼睛,道:“你...陳...”

陳境安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然后微笑道:“我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許天英反應過來,陳大人三個字差點說出口,然后趕忙改口道:“陳大哥。”

崔明玉轉頭看了許天英一眼,眼神中帶著詢問。

許天英沒有說話。

陳境安走上前來,將手中柿子遞給了許天英,道:“這個長得最好。”

許天英接過后,訥訥不說話,略帶英氣的俏臉上,顯出幾分不解,幾分擔憂。

她記得,這位錦衣衛大人也只是蛻凡境界,那面對這薛凌云,豈不是兇多吉少,她急切說道:“陳大哥,這事與你無關,你趕緊下山去。”

陳境安眼神環視一周后,又落在了她的身上,他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許天英,說道:“我當時說過,我會來混元門拜訪一二。”

他向來是個守信的人。

既然說到,就要做到。

于是他便來了。

薛凌云皺起的眉頭到此時都沒有舒展開,他實在是看不透眼前這人。

洞明境納周天之氣入四肢百骸,所以很輕易就能分辨對方是處于洞明哪一步。

這人明明只是氣貫四肢,只是洞明境小成,為何他卻感到了一絲細微的不安。

薛凌云略一思索,開口道:“不知是哪一路的朋友?”

陳境安淡淡道:“并非朋友。”

薛凌云道:“不是朋友,就只能是敵人。”

陳境安看了他一眼,道:“你還不配。”

薛凌云面色沉了幾分:“難道你沒有聽過我的名號?”

陳境安從剛才崔明玉的嘴里已經聽到了他的名號。

再對應在案牘庫的資料。

他已知曉對方的身份。

鬼市薛家家主二弟,一劍無血,薛凌云。

陳境安淡淡一笑,道。

“可惜你手中無劍。”

狂風卷起枯葉。

兩股氣勢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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