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袖離去,衣袍在風中飛揚,如天神臨世,令人心生敬畏。
俊杰湊到公子旁邊,手掌攤開互相摩挲,“哇,公子,這太子氣場好強啊。他剛才講話,我都不敢看他。公子敢跟他暢談對答,真的好厲害,你們一來一回的,我都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
鐘琰之不語,只知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沒那么安生。
——
姚府
夜幕降臨,姚纖婀將葉子拉到屏風后,“葉子,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我的。”
葉子不解,“為何?”
姚纖婀一笑,邊說邊解下外衫,“太子已經知道我心里有別人,說不定大門外面的暗衛會看得更緊。我想見琰之了,所以——”
聞言,葉子嘻嘻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故作恍然之色,“我明白了,這叫張冠李戴,是不是?小姐你看,跟你久了也會變聰明。”
姚纖婀無奈搖頭,捏了捏她的臉蛋,“傻丫頭,是偷梁換柱,以假亂真。”兩人各自穿上彼此的衣服之后,女子握緊葉子的手,“待我走后,你可將屋內的燭燈熄滅,若是有人在外面偷窺,你就躲到屏風后,扮成我的模樣即刻。”
——
姚纖婀走了,就這般過了一個時辰,葉子在屋內來回踱步,小姐一個人出去,也不知安不安全。
這時,她聽見門外的腳步聲似魚貫而入,有人踏步進來,“子忠,你先到外面守著。”
“可是?”男子聲音猶豫,葉子在屏風后聽得清楚,這是太子的護衛。
李承淵有些不耐,卻還是壓低了聲音,似乎怕驚擾了某人,“我們是翻墻偷溜進來的,你不替孤放哨,萬一被人……”
子忠似明白過來,當即掩門而出。
葉子迅速閃進屏風后,呼吸頓住。糟了,狗太子連臉都不要了,居然行盜賊之舉。怎么辦,小姐還沒回來。
隔著一道屏風,李承淵一襲紫色蟒袍,雍容華貴,負手立于外邊,然長睫卻掩不住眼底的光華,恍若九天星河傾入到那模糊而心儀的纖影上,“纖纖。”
他要干什么?葉子嚇得冒汗。
又聽太子講道:“孤知道你未睡下,你在躲我,對么?”
葉子驀然驚呆了,太子的聲音不僅溫柔,還噙了點卑微,人前人后的,這相差也太大了。萬一叫他知道她假扮了小姐,她的小命豈能保住?好在中間隔了一道屏風,太子一時也認不出來。然說句實話,深夜閨閣悄然無人,以他太子之尊竟能守住男女之防,沒有上前對小姐動手動腳,倒不像壞到骨子里。
李承淵早已習慣“纖纖”的疏離,見她不回應也不惱,他本就英俊,放低姿態時更如昭日送輝,溫暖而旖旎,“我知道,你如今還在怪我,怪我當年那樣待你,可纖纖,你不也欺瞞我你出了家?你不也利用鐘琰之來氣我了嗎?事到如今,我們扯平好不好?”
重逢以來,她躲他,推遠他,就怕和他早有瓜葛,他偏要闖進她的世界,以前是她纏著他,如今便由他來。
在如此寧靜的夜晚,這些“求饒”的話,還是情不自禁地道出。
“纖纖?”李承淵又喚了一句,忽見屏風后那道身影掀開被褥,上了榻。
這一舉動,令他更為欣喜,嘗試越過屏風,“你回答我,哪怕你罵我都成,但別不理我。”
葉子躲在被窩里,心里祈禱,“快點走吧。”
可是,老天爺就是故意捉弄她,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后方的榻上一塌,太子坐下來,拉起被褥一角,將她的手牽過來。
救命啊——
葉子心中叫喊,身子不由得抽搐。
可僅僅瞬間,李承淵便發現這觸覺不對勁。
他以前跟纖纖接觸過無數遍,她的小手白皙得幾乎透明,肌膚細膩如最上等的羊脂玉,絕非眼前的指節粗大變形,硬繭像一塊塊干硬的樹痂,泛著枯葉般的蠟黃色。
許是方才隔著屏風,令他實現模糊,許是一見到她,就會令他心猿意馬,喪失判斷力,如今再看看,更覺不對。
月光下,榻上的人長發干澀如秋草,哪里是纖纖的柔順光滑。何況以纖纖這陣子的態度,若是發現自己跟個小偷一樣溜進她的閨房,必會厲聲指責,哪里肯聽他的廢話。
她外表如秋日蓮花,可骨子里卻藏著一把淬火的劍,溫柔是教養,可剛烈才是她的本性。
所以,眼前這人,絕對不可能是纖纖。
李承淵臉色幾乎能將月光染黑,深眸戾氣涌起,瞬間將被褥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