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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少年游(6)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4075字
  • 2025-05-10 12:00:00

朱菀長到這么大,還從沒見她大伯的臉色這么難看過。

如果說之前朱英的多次申請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被他們給糊弄過去,那么眼下朱英當著無為子與宋渡雪這兩個外人的面弄出這么大動靜,若是朱瀚還用那一套“孩子還小不懂事”的說辭,倒顯得整個朱家都言而無信、不知禮教了。

朱瀚又驚又怒,他早料到朱英可能搞這么一出,所以提前讓人點了她的啞穴,可他還是低估了自己女兒的這股犟勁。

要知道,用靈氣生生沖開從外施加的封印,對經(jīng)脈的損傷絕非小事,那相當于自己崩裂自己的血肉,朱英竟然還能穩(wěn)穩(wěn)跪著,已屬不可思議。

朱瀚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胸膛里像是藏了個巨大的風箱,發(fā)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聲,半晌后才仿佛用盡了氣力,沙啞著嗓音緩緩道:“……不負此生,好一個不負此生。”

朱英能忍受經(jīng)脈撕裂的痛楚,卻受不了聽她爹這般失望的語調(diào),不由地將頭又埋低了幾分。

“我朱家避世歸隱已久,早已不再用閭山道門一名,至于你說的云樓,更是只存在于傳說中,幾百年來,無人親眼見過。”朱瀚身體左右晃了晃,好像站不穩(wěn):“即便是先父,恐怕也不知道那高達三十二丈的封魔塔究竟身在何處。”

“不過既然你執(zhí)意至此,那也毋需登什么云樓了。”朱瀚對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沈凈知一揮手:“凈知,去天心堂將龍泉取來。”

朱英猛地抬起頭。

龍泉是朱家的家傳寶劍,乃是沖虛真人所使的劍,是這天底下最適合天絕內(nèi)功的劍,卻因天絕劍沒落而無人能用,如今落得個三尺蒙塵的下場。

“今日你若是能將龍泉劍拔出鞘,我即刻便將天絕功法真本傳與你,決不食言。若你拔不出,連一柄劍都拿不了的人,也別再癡心妄想學成什么秘法了。”

朱瀚不愿再多說什么,拂袖而去:“隨我來五雷臺!”

五雷臺位于鳴玉島最東角,傳說是沖虛真人曾經(jīng)日夜練劍之處,四周劍意若有形,終年不散,連石上的劍痕都能割人衣袍,行人須得小心避讓。

沖虛真人飛升成仙后,傳承了他的道心、于此島上修宅建院的朱家人特意避開了此地,并取名為五雷臺,留作修行天絕劍術(shù)的修士們切磋用。

當然,那都是許多許多年前了,現(xiàn)在的五雷臺就是一片長滿了雜草的碎石灘,翻開幾個石頭沒準還能在下面找到今年新春剛孵化的小螃蟹。

雖然宋渡雪認為這種父慈女孝的場面他們這些外人自當避嫌,但無為子那不靠譜的老頭極是自來熟,其他人都識趣地默默散了,他卻好似根本看不懂氛圍,樂呵呵地跟著朱瀚就走。宋渡雪人生地不熟,一時也找不到自己何處可去,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地默默裝作自己不存在,跟著他們來了五雷臺。

等他們到達時,用輕功來去自如的沈凈知已經(jīng)雙手隔白布捧著一劍等在那里了。

就連宋渡雪這見慣了奇珍異寶的富貴少爺都不得不承認,那可真是一把寶劍。

龍泉劍長七尺二寸,應(yīng)七十二候,重二十四斤,應(yīng)二十四氣,闊四寸八分,應(yīng)四時八節(jié),一柄劍以好似以冷月作鞘,晚霜作柄,虛白燦爛,純粹剛堅,雖然尚未見刃,已讓人心底生寒。

朱瀚點點頭,沈凈知便上前一步,將立起來足有大半個朱英高的劍遞上,眉眼中都是憂慮,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龍泉性烈,極難降伏,師妹你……”雖然心中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但他還是忍不住勸道:“不必強求。”

世間天材地寶已然罕見,用天材地寶打造、經(jīng)由仙人大能開光賦靈的法寶更是少有,無為子袖中那芥子天地算一個,龍泉也算一個,并且比芥子天地還要珍貴不少。

首先因為龍泉乃是先圣的本命天階法寶,其次,天絕劍道為破道。

修士所修之道,可以按用處分為符,陣,術(shù),劍,丹,器等等,也可以按道心分為破與合。天地間本就有許多的道,草木有道,江河有道,不管有沒有人來悟,道就在那里,合道便是自萬物之中參悟所得,生于斯,長于斯,也困于斯。

而破道不同,世間本沒有的,我言其有,其便有,破道只由修士一人定奪,因此生來無拘無束,也生來無依無靠。別看聽起來自由,真正的破道修行起來往往比合道艱難得多,畢竟?jié)L滾長江東逝,是乘風而起更容易,還是逆流而上容易,黃口小兒也想得清楚,大道三千,破道只有合道的百分之一還不到。

但破道若是能走出來,將獨有一份睥睨天下的氣魄,破道桀驁,而合道圓融,因此同級之中破道遇上合道,便如刀鋒遇紙,所向披靡,無不可殺。

身為國教,已位列南梁諸多三教九流之尊的三清山之所以愿意把他們的大公子紆尊降貴地下配給朱英這山溝溝里的野猴子,就是為了讓天生純陽之體的宋渡雪修一修這曾盛極一時的破道法術(shù)。

三千年前魔神出世,人間禮樂崩壞,妖魔鬼怪橫行,無數(shù)先圣響應(yīng)天地召喚而入道,百家道派各顯神通,彼時的龍泉曾隨沖虛真人斬妖除魔上百年,沖虛真人飛升后,又在朱家流傳千年,劍下亡魂何止成千上萬,早已有了靈。

朱英的手才剛剛抬到劍上兩寸,尚未碰到龍泉,心里卻好似有了感應(yīng)。

她清楚地感覺到龍泉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滾開,我不愿意。

朱英心道你一個快與我一般高的千年老古董,怎像個大姑娘似的,今日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你。

這么想著,她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劍鞘。

事實證明是朱英錯怪它了,龍泉并非大姑娘,而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絕不玩口是心非那一套,它說了不愿意便就是不愿意,不僅要口頭拒絕,還要切實表達在行動上。

朱英的雙手甫一碰到龍泉劍鞘,就好像被火焰燙了一般,手掌立刻被燙得通紅,她卻并不放手,反而抓住劍柄就要往外拔。

龍泉哪里受得了這個氣,它向來心高氣傲,只有它挑人沒有人挑它,怎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人恬不知恥地想要強占它,當即劍身蜂鳴震動,欲從朱英手中逃出去。

朱英不顧體內(nèi)經(jīng)脈的裂口,靈氣運行到最為澎湃,眼、鼻、耳都流出了細小的血流,她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一心一意要把這牛脾氣的劍給拔出來。

周遭遠遠圍觀之人見此情景,皆倒吸了一口涼氣,娘嘞,這得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走火入魔了呢!

無為子瞇著眼觀看許久,撫著拂塵須輕嘆:“內(nèi)功扎實,經(jīng)脈通達,靈臺清澈,心志堅韌,是個好苗子。可惜,可惜。”

他有修為在身,看小姑娘拔個劍也能看出樂趣來,而只是普通人的朱菀可就不行了。她只能看出她姐七竅流血、嚇人極了,平時把她單手抱起來也輕輕松松,如今卻抱一把劍都抱得雙手顫抖,拿不住一樣,登時急得抓耳撓腮,左顧右盼地想找法子幫忙,看見朱瀚站在不遠處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想擠過去求情,人還沒走到,半途就被逮住了。

朱淵抓住女兒的衣服,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無聲嘆了口氣,對她搖了搖頭。

總得有這一遭的,這倆冤家似的父女總得有這么一遭。

朱瀚不喊停,朱家就沒人敢阻止,一人一劍就這樣僵持了好半晌,直到朱英的經(jīng)脈終于支撐不住,靈氣再無法繼續(xù)運行,氣勢也肉眼可見地微弱下去,卻還不愿放手,非要忍著灼痛用蠻力將龍泉往外抽。

無為子輕輕搖了搖頭,拂塵一招,朗聲道:“小道友,放手吧,你氣力已盡,再多苦求也是空求。人生分定,不可強求啊。”

朱英全當他在放屁,這小姑娘生于風雨不侵的世外桃源,長在一群整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無為修士之中,卻生了一身不馴的反骨。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睛死死盯著劍柄上刻著的四個字。

那是龍泉的劍銘,也是朱家的家訓。

不破不立。

人生分定,我偏要自定,不可強求,我偏要強求。

如若一切都應(yīng)按照天道規(guī)劃好的來,那她還活什么勁呢,不如就如谷湛子和他的好徒弟所說,趕緊找塊石頭一頭撞死算了,也省得這副不祥之軀連累旁人。

朱英松了手,將龍泉往地上一丟,眾人都以為她終于要放棄了,她卻抬頭看向朱瀚道:“無論我用什么辦法,只要能讓龍泉出鞘就行,是嗎?”

朱瀚臉色鐵青:“是。”

朱英往五雷臺周遭圍觀的幾人中看了一圈,對唯一配了劍的宋渡雪伸出手:“劍,可否借我一用。”

宋渡雪一愣,把別在腰間的配劍解了下來,遙遙地丟過去。

那也是把好劍,劍身薄如蟬翼,劍刃倒映寒光,只是劍鞘上雕龍繪鳳的浮夸裝飾和劍柄上鑲嵌著的幾塊寶石讓它平白掉了檔次,成了給富家公子們用來裝模作樣的配飾。

朱英并指撫過劍身,心中嫌棄這把劍太秀氣。

她慣用的木劍都是按照成年男子的身量制作的長劍,龍泉更是一等一的重兵器,宋渡雪這把專門為少年量身打造的細劍在她看來就跟繡花針似的。

“雖說是借,但你這把劍的刃口可能會崩。”朱英側(cè)臉對宋渡雪笑了笑,笑容中隱隱透著一股殺伐果斷的兇狠:“宋公子介意嗎?”

宋渡雪挑了挑眉,宋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銀財寶,他從小到大對身外之物就不知道什么叫愛惜,當然不介意,比起劍,他更想看看朱英要干嘛:“你隨意。”

“好。”

朱英也不廢話,左腳后撤半步,擺開一個起手勢,隨即劍身由上直直劈下,劍刃猛地撞擊到龍泉劍鞘上,兩把利器刀兵相接的蜂鳴震耳欲聾,她四周三尺的碎石竟然都被蕩開的氣流沖開,空出中間一片平坦的沙地。

天絕劍法第一式,崩山。

被同樣的兵器攻擊,龍泉仿佛被激怒了,劍鞘中傳出一陣轟鳴。

朱英卻不管它,又是一式崩山狠狠劈上龍泉劍鞘,而龍泉不僅沒有松口之意,甚至怒而反擊,一道無形的劍氣由劍鞘飛出,正面與朱英手中劍刃對上。即便劍氣不是由龍泉劍刃,而是由劍鞘發(fā)出,威力被削弱了不少,但那鈍口的劍意撞到朱英身上時,她還是如被人拿木棒狠狠抽了一棍一般,險些沒穩(wěn)住下盤。

直接與龍泉硬碰硬的細劍劍刃已然崩開了一個小口。

朱英舔了舔嘴唇,重新站定,再一次舉劍,第三次崩山以完全相同的角度緊隨其后,又劈了上去。

她竟是想用人類屈打成招的法子強行讓龍泉松口!

可龍泉若是那么好降伏的,也不會蒙塵千年了。

朱英劈得越狠,它便反擊得越狠,幾十次交鋒后,龍泉鈍口的劍氣中竟真隱隱有了雷鳴之聲,只需一招,便將朱英手中滿是裂紋和缺口的細劍攔腰劈斷,上半劍刃遠遠飛出好幾尺,“錚”地一聲插進兩塊大石的間隙中,劍身猶在顫動。

斷裂處四分五裂的細小碎片驟然飛散,險些劃過朱英的眼睛,在她眼下半寸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此時的朱英握劍的虎口已然崩裂,還抓著斷劍劍柄的手也止不住的顫抖,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可龍泉那泛著冷光的劍鞘竟然連一絲劃痕都沒有,看起來還可以與她繼續(xù)斗上三百來回。

響徹五雷臺的急促鐺鐺聲戛然而止,人群中的紅衣少女喘著粗氣一言不發(fā),周遭卻無人再說出一句勸阻的話。

看著渾身殺氣外露,眼中仿佛流出血淚的朱英,宋渡雪覺得即使她此時舉起手中斷劍再次劈下,自己也不會多一分驚訝了。

方才是他想岔了,竟然將朱英與金陵城中那些美艷不可方物的胡姬想成了同一物種,還說什么妒殺春花。

這個能活生生把玄鐵劍砍碎的怪物,切人恐怕如切瓜,何須妒殺什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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