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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少年游(5)

  • 三尺莫問
  • 毛在水
  • 4023字
  • 2025-05-09 12:00:00

朱瀚翻身下馬,笑著對無為子拱手道:“道長,這就到啦。蜀中山水凄苦,比不得三清山鐘靈毓秀,還望道長多擔待。”

無為子陶醉地撫須一嘆:“山嵯水嘯,蕩氣回腸,何來不如一說,我看這山水便好得很。”說完,又笑瞇瞇地看向站在人堆中的朱英,細長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意味深長地說:“有這樣奇崛的山水,難怪能養出這般靈秀的人啊。”

朱家避世已久,就沒幾個認真修行的,朱英長到這么大,見識到的最高道行就是谷湛子那開光的瘋老頭,此時面對無為子,隱約感覺這個白胡子雖看著不打眼,修為卻恐怕比谷湛子還要高出不少。這些修道入了境界的道長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感,而朱英心中也清楚自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晦氣東西,便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

察覺到朱英的緊張,無為子沖她和藹地笑笑,將拂塵往手臂上一搭,樂呵呵地回頭招呼仍在馬上的宋渡雪:“大公子,在馬背上也坐了半天了,下來走兩步吧。”

宋渡雪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往他那匹赤色寶馬旁邊一戳,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馬頭,脖子活像落枕了似的,扭不過來,寧愿跟他寶貝坐騎那張拉長的馬臉面面相覷,也不愿意看一眼恭恭敬敬地前來接引的朱家人。

無為子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向一眾看新鮮的朱家人拱手賠不是:“大公子自小沒離家這么遠過,這一路來長途跋涉,舟車勞頓,把他惹的脾氣壞了,煩請諸位道友多多包涵。”

朱英面不改色地在心中作了評價,哦,原來是個意氣風發,同時自私自利、目無尊長的蠢貨。

不管這些小輩心中都在想些什么,朱淵先看著他們身后那浩浩蕩蕩的車隊目瞪口呆道:“兄長,這是?”

“此番前來叨擾,時日甚久,有勞諸位道友關照,三清山備了一點薄禮,”無為子撫著拂塵須笑道,“權作芹獻啦。”

這叫一點薄禮?朱菀看一眼那遙遙望不到頭的車隊,看一眼無為子,再看一眼車隊,一時說不出話來。就算車上裝的全是黍米稻麥,這禮也夠她們吃五年的了!

朱淵也沒想到三清山一出手就如此闊綽,他還當朱瀚信中所說的禮是四個人就能抬走的那種,沒想到是四頭牛都拉不走的那種,犯了難:“這……這些全都運到島上去需要幾時啊。”

無為子哈哈一笑:“道友不必擔心,老道有法子。”說罷,他衣袖中“呼”一聲飛出一個銅質的圓盤,盤上用極小的篆字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只見他手指翻動,幾個手訣后,那巴掌大的銅盤竟自行飛到了湖面上,并且飛速展開擴大,最后竟足有一個大院那么大了。

“此法寶喚做芥子天地,待會只需把車都停到上面,再縮小放入袖中帶走即可,十分方便。”

三清山作為南梁的國教,富得流油,宋家藏有的各類法寶可謂琳瑯滿目,數不勝數,宋渡雪早都看膩了,連眼皮也不稀得抬一下,只有朱家這群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很新鮮,個個稀奇地伸長了脖子去看那懸浮在湖面上的銅盤。

“只是有一忌,活物萬萬不可隨其一同放大縮小,會爆體而亡的。”直到有人耐不住好奇,伸長了腿似乎想踩上去試試,無為子才笑瞇瞇地補充了這么一句。那位正準備“捷足先登”的人聽聞此言,忙不迭地收回腳,周遭其他人也立刻縮回了伸得老長的脖子,決定對這個危險的大家伙敬而遠之。

隊伍最后的幾輛馬車還在趕來的路上,朱瀚朱淵與無為子便走開兩步,隨意閑談了起來,原本鴉雀無聲的人群也因此放松許多,此行似乎只有無為子一位修士隨行,剩余都是宋家的家仆,干起活來十分麻利,很快便收拾停當。

待到最后一輛貨車也在芥子上落穩,一直站得離朱英她們遠遠的,繃著臉不說話的宋渡雪終于挪了一步——他轉過身,敲了敲銅馬車的車壁,溫和地低聲問:“瀟湘,睡醒了嗎,到了。”

車廂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半晌后一側的纓簾被撩起,從車上走下來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女。

她梳著垂鬟分髾髻,發尾垂到一側肩上,一身靛青羅裙雖不比宋渡雪的華麗,卻也比一干隨行仆從要精致得多,天生一對蛾眉又細又柔,微微蹙著,眉下一雙丹鳳眼水光粼粼,又增添了幾分嬌弱。

少女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輕言細語道:“這么快?道長不是說還有小半天么。”

宋渡雪好笑地說:“大半天都過去了,是你睡得太香。”又順手幫她理了理不小心壓皺的領子,“清心丹效果如何,頭還疼嗎?”

倆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那叫一個親密無間,視線片刻不曾離開宋渡雪的朱菀頓時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陣警鈴大作:不是,這人誰啊?

怎么坐宋渡雪的轎子,吃宋渡雪的丹藥,還陪他跋山涉水地跑到了鳴玉島上來?

一瞬間,無數博覽過的話本從朱菀腦海中涌現,什么《霸道公子與他的貼身丫鬟》《我與少爺的三百六十五天》《第一公子的秘密情人》,短短幾個呼吸間,她已經把宋渡雪與瀟湘從相識相戀到永結連理、喜得貴子的一生都想好了,但這樣哪行啊,這樣一來,她心愛的英姐姐不就成了話本子里男主角那個由父母指婚的絆腳石了嗎?

朱菀慌忙踮起腳在人堆里尋覓起朱英來,卻見到朱英正閉著眼睛不知在做什么,對不遠處發生的事毫無察覺,登時心中又急又氣。

急是急對面的家賊已經光明正大地招搖過市了,她姐竟然還不自知,氣是氣她的英姐姐這么好,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竟然還敢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真是氣煞她也。

于是這個豆大的小姑娘才剛見宋渡雪一刻鐘,就已經在心中給他下好了“水性楊花”“有眼無珠”“狗男人”等等定論,獨自糾結起是趕緊讓朱英以正室的身份棒打鴛鴦斬草除根比較好,還是等他們繼續相親相愛,等到事情鬧大了她再來一網打盡,好讓朱英名正言順地擺脫這個未婚夫比較好,真是難為她全靠腦內構想,便將所有事情都想得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還貨真價實地愁上了。

等到銅馬車也在銅盤上停好,無為子拂塵一招,那銅盤便一邊縮小一邊朝他飛來,最后果真縮成了最初的巴掌大小,被他收入了袖中。

出于禮節,朱瀚向他詢問:“道長要與我們一同乘船么?”

兩邊渡口間沉在水下的浮板橋已被拉起,只需會些簡單的輕功便可以在其上自如行走,而玉真子早已換了艘更大的船等在岸邊,用來渡那些無法自行過湖的人。

無為子隨性地擺擺手:“我這老頭子自己過湖就得啦,不給道友們平白增添負擔。”

只見他將手中拂塵橫置于身前,信手一點,那拂塵便飄在了空中,無為子盤腿坐上,正待橫渡湖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慢悠悠地飛回來,拍了拍拂塵剩下的一點空位,笑著問宋渡雪:“大公子,你是要跟老夫一起走,還是與幾位小道友一起走呀?”

那半個巴掌大的地方,留給兔子坐也許還合適。宋渡雪看了一眼無為子這心機老道,抽了抽嘴角:“不用了,我和他們一起坐船。”

等祭酒們各顯神通地走完了,岸邊便只剩下了凡人,大多都是兩家的家仆,第一船自然要先拉走身份更尊貴的朱家人與宋家人。

朱瀚已經坐到船上,回頭卻見朱英還閉著眼睛,木頭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皺了皺眉頭喊她:“朱英,還愣著做什么,怎么還不上船。”

朱英仿佛被從睡夢中喚醒了一般,神情有些發懵,仿佛不知今夕何夕,遲鈍地眨了眨眼,這才邁步向木船走去。

木船被麻繩綁在鉚樁上,卻不是完全靠在岸邊的,需要邁一個大步才能踩到,朱英卻跟看不見一樣,木著臉抬腳就往船與岸之間的間隙踩去。

“小心!”一男一女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腳上船的宋渡雪轉身要扶她,卻被更加眼疾手快的朱菀搶了先,她不僅從背后抱住了人,還把朱英往后一帶,讓宋渡雪伸過來的手抓了個空。

略施小計得逞,朱菀從朱英肩頭探出半個腦袋,很是得意地對宋渡雪挑了挑眉:就憑你也想和我搶英姐姐,沒門!

宋渡雪怔了一怔,沒說什么,默默坐下。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感覺到了敵意。

這對父女也是活冤家,兩人都不是什么活潑性子,稍一鬧起矛盾更是冷得要結霜,朱瀚遠行數月,見到愛女也沒什么親熱話,看見朱英恍恍惚惚的模樣,似乎還想說她兩句,但看還有外人在場,最終還是忍住了,只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這艘船寬敞,船篷內坐下十來人不成問題,待到朱家這一老二小坐定,宋渡雪看到還安靜地站在渡口不動的瀟湘,皺了皺眉:“還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也上船來。”

瀟湘往船篷里看了一眼,略含憂傷地垂下眼簾,行了個禮細聲細氣道:“不可,奴婢畢竟是下人,老爺公子和小姐們先走吧。”

這出戲朱菀知道,叫做欲拒還迎,這副半推半就的模樣,不就是要宋渡雪和朱瀚當著她們倆的面承認她可以與她們姐妹倆平起平坐嗎?想到這一層,這丫頭當場氣成了個葫蘆,連忙扭頭去看她的英姐姐,可朱英還是一副老僧入定般的模樣,兩眼空空地看向遠處。

“……”

宋渡雪臉上寫滿了無可奈何,轉頭向朱瀚解釋:“伯父,這是與我從小一同長大的伴讀侍女,我一直把她當作妹妹看待,能否請您通融一下。”

朱瀚和他們一路走來,早看出瀟湘的身份不低,心中暗道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思倒是不少,面上還是點點頭:“大公子客氣了,我們蜀地民風開放,沒那么多規矩,瀟湘姑娘也請上船來吧。”

瀟湘這才肯進船,上船后坐在宋渡雪身邊,肩頸挺得筆直,雙手搭在膝上,并膝側向一邊,好像她不是坐在一艘老舊木船的船篷里,而是坐在金玉步輦上似的,襯得對面沒骨頭似的靠在船壁上的朱菀像只野生的猴子。

至于朱英,正所謂站如松,坐如鐘,她像只野生的猴王。

這可把朱菀氣得幾乎雙目噴火,她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坐姿,學著瀟湘的模樣把自己凹出了端莊小姐的樣子,一邊忍受著渾身筋骨被迫擰成麻花的痛苦,一邊暗自記下了一筆,心說好一個妹妹,竟敢挑釁她,也不看看鳴玉島是誰的地盤,等到了島上,一定要讓這位“妹妹”好看。

不過一刻,船便泊到鳴玉島岸邊,朱瀚下船對等在渡口邊的一眾朱家人招呼道:“大家都辛苦了,之后的事不必勞煩諸位,道長,我先帶您和公子去住處?”

無為子仍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攏了攏拂塵的須抱入懷中,道:“甚好,只是,道友不等等令愛嗎,我見她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呢。”

此時的朱英終于沖破了九大要穴的最后一道禁制,嘗到喉中涌起一陣腥甜,卻也顧不得那么多,抬手解了點在啞穴上的封印,頓時吐出一口殷紅的血來。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這個不撞南墻絕不回頭的姑娘撩裙跪下,拱手用還略有些嘶啞的聲音朗聲道:“列祖列宗在上,碌碌子孫朱英德薄才鮮,不配習得秘術真傳,只能眼見先人之法日暮途窮,后繼無人。”

“愚但愿能登頂云樓,摘得龍珠,學成天絕劍,以告慰諸位祖先英烈在天之靈。”

“縱使力有未逮,中道崩殂,也算死得其所,不負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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