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盨”，是古代裝飯的容器，民以食為天。

底下生銹，暗喻看似重要，實則已經腐朽不堪。

加上后面一句，進一步諷刺了它的虛偽。

明明內里空空如也，反而自詡能納海洋，簡直是又空又爛而不自知。

如此有力量的反擊，僅僅才吟出兩句，范大人就坐不住了。

他“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陸凡的鼻子，說話都結巴了：

“你，你你放肆！竟敢目無尊長，作詩辱罵考官！”

“來人啊，把這個肆意妄為的狂生，給我扔出考場，我還要上報朝廷，讓學官奪了你的秀才身份！”

陸凡心中一橫，也顧不得身份的差距了，反唇相譏：“奇怪，我和大人明明是初次見面，為何你要處處刁難？”

“莫非和我是前世的仇人不成？”

此話一出，范大人似乎被說到痛處，臉色更加陰沉：“快來人啊，給我拿下他，送到衙門治罪！”

一旁的差役剛要行動，忽然聽到外面打亂，一個尖厲的聲音喊道：

“不好了，著火了！”

一旁的石不移三步并作兩步，沖出了門外，只見一墻之隔的文廟，已經是濃煙滾滾。

他對著愣神的差役們大喊：“愣著干什么？快救火啊！”

“是！”人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尋找水桶等物什，救火去了。

陸凡聽到著火，出門一看，也愣住了。

石不移拉過一個目擊者，詢問起火的原因，那人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話來：

“啟稟大人，剛才我偶然抬起頭，發現一個火球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隔壁的文廟，差一點，就差一點就掉到這邊來了。”

“具體是什么時候？”

“也就十個呼吸左右之前。”

范大人一聽這個時間，立刻來了精神：“哼，那時陸凡正在口試，分明是他的詩居心叵測，擾亂綱常，得罪了先賢。”

“這才導致天降流火，燒了文氣所鐘的文廟，此子身帶不詳，不可為朝廷所用！”

石不移雖然憂心于隔壁的火勢，可是對于什么一首詩導致一場火災的說法，還是有些不屑的。

只不過，他不好直接頂撞上司，只能賠笑打圓場：

“范大人，此事的緣由，還需要細細調查，待火勢撲滅再談也不晚。”

陸凡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暗自心驚：

“沒想到一個聰明人和一個蠢人，爭辯起火原因，沒想到偏偏蠢人羅織罪名的猜測，最為接近真相。”

他怎么會不知道，正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自己寫了半首詩，就遭了天譴。

好在只有半首，才讓那隕石偏了幾尺，落在了隔壁文廟之中。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石不移確實賞識自己，而且相對正直，而那姓范的，很明顯是為了干掉自己而來。

眼看著一場嚴肅的舉人考試，就這樣變成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消防急救。

直到太陽西沉，文廟的大火才被撲滅，好在被燒毀的物品中，沒什么珍貴的東西。

損失最大的，恐怕就是文廟的屋頂了——上面被隕石，砸出了一個大洞。

考試繼續，可是陸凡已經無需繼續參加了，因為他被范大人單方面取消了考試資格。

陸凡倒是無所謂，正打算回書院，沒想到一旁的石大人把他叫到無人處，苦口婆心地勸慰：

“陸公子，你無需擔憂，今天的意外應該不會影響你的成績。”

“至于學監那里，我也會如實稟明，不能讓范大人擅自專權。”

陸凡借機，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石大人，這位范大人和我素昧平生，為何要處處針對呢？”

石不移嘆了一口氣：“唉，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原因，可是想必和家族之間的爭奪有關。”

“這位大人不但是范家子弟，而且也是禮部一脈。”

“雖然你不在官場，可是也應該聽說過，禮部姓范這個傳聞。”

“范大人的所作所為，背后必然有他人的授意。”

陸凡沉思了一會，面色如常：“石大人，不知道從最快的可能性考慮，這件事最終會發展到什么程度？”

“唉，如果禮部上下意見一致，非要剝奪你的資格，而沒有更加確鑿的證據的話，恐怕最后……”

“就要由圣上來決定了。”

陸凡點點頭，基本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畢竟朝廷的事情，沒有皇帝點頭應該也辦不成。

他笑著施禮，語氣輕松：“多謝石大人為我發聲，這舉人即使今年無望，還有明年。”

“石大人公務繁忙，我就不打擾了，晚生告退。”

說完，他轉過身形，瀟灑離去。

石不移無奈，搖搖頭走回了考場。

次日，本該張貼的金榜，卻遲遲沒有貼出來，這也讓不少起了個大早，巴巴等著看榜的學子，撲了個空。

有了石大人的一番話，陸凡心中早已不對舉人考試報什么希望了。

雖說官司打到皇帝那里，不代表一定會輸。

可是正所謂官字兩張口，自己一個窮秀才，和官斗顯然想多了。

更何況，這里面還牽扯到世家之間的爭斗。

“你們嫡傳之間斗就斗唄，把我一個庶子牽扯進去干什么？”

“難不成覺得，我今后會繼承陸家家主的位置？”

“大不了明年再來。”這是陸凡關于考試這件事，最后的態度。

既然已經想通，他也就不再糾結，該吃吃，該喝喝，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可惜，總有人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因為醉酒耽誤了考試的黃梓軒，再見到陸凡的時候，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當他聽說陸凡被剝奪了考試資格后，特地找上門來，只為了出氣：

“老天有眼啊，陸凡，你用詭計騙我誤了考試，沒想到你居然也有今天？”

陸凡連一眼都懶得看他，撇了撇嘴：“黃兄，男子漢大丈夫，貪杯就說貪杯，酒量不好就說酒量不好。”

“什么叫我騙你？為何我也喝醉了，卻能參加考試呢？”

“更何況，我的筆試得到考官的一致好評，足以名列三甲，你敢說喝酒沒用？”

“是你沒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