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燈火輝煌的大街上后,鐘鎮野與雷驍終于松了口氣,鼎沸的人聲、街巷中的煙火氣,讓他們重新找回了身處人間的真實感。
“真不容易,費這么大老勁,劇情進度才推到50%。”
雷驍嘆道:“那鬼東西到底是啥?你的殺意也不起作用嗎?”
“剛開始有用,后來不行了。”鐘鎮野搖了搖頭,悶聲道:“就是不知道這盞燈籠,能否對抗詛咒中的幻象。”
說著,他鼓起腮幫子,輕輕吹滅了燈籠中的火光。
“回去修一修吧。”
雷驍盯著那破燈籠:“也讓岑書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說罷,他使勁掂了掂肩頭扛著的汪好,無奈道:“這姑娘還挺重……咱們找個車,回去啊?”
“呃,這個。”
鐘鎮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剛才趕過來時驚動了差人,還打傷了不少,恐怕是沒法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雷驍:“……”
好在這種事對他們來說,也不算太難。
稍作喬裝后,差人們沿著街巷四處搜尋,卻始終沒注意到——一個身著華麗西裝的老板身后,跟著個穿短褂的保鏢,正架著“喝醉”的夫人緩緩離去。
……
紅磚公寓小樓里,夜風輕輕拂過鑄鐵圍欄,發出細微的金屬顫動聲。
鐘鎮野架著汪好推開房門時,刻意放輕了腳步,但老舊的木地板還是發出吱呀回響。
客廳里,唐安正伏在寫字臺前唰唰唰寫著什么,黃銅臺燈的光暈籠罩著他緊鎖的眉頭,聽到動靜,他手中鋼筆一頓,旋即回頭——看清來人后,他立即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這是?”
唐安目光落在汪好蒼白的臉上,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他快步上前,卻在距離兩步遠的地方停住,雙手懸在半空,像是不知道該不該接。
“弄點熱水來。”
鐘鎮野簡短地吩咐,聲音里帶著疲憊。
角落里傳來書本合上的輕響。
岑從坐在藤編扶手椅中,此時緩緩站起,手里原本的書被他放到一半,他的目光在汪好身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嘴唇微微動了動,卻終究什么也沒說。
雷驍已經扛著汪好往臥室走去,偏頭道:“岑少爺,咱們有話和你說……不過得過一會。”
岑書緩緩點了點頭。
汪好被小心放下,臥室的藍白格床單壓出褶皺。
雷驍坐在床沿,三指搭上她的腕脈,眉頭漸漸舒展:“脈象平穩了,但神思還有些渙散。”
他抬頭看向站在窗邊的鐘鎮野:“要現在弄醒她嗎?”
鐘鎮野望著窗外起伏的海面,月光透過薄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弄醒吧。”
他最終說道,聲音低沉:“第二次詛咒變化快來了,我們需要知道她看見了什么。”
雷驍點點頭,深吸一口氣。
他抬起右手,食指在虛空中緩慢而堅定地勾畫起來,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漸漸浮現出一道泛著微光的符咒,細小的光點如同夏夜螢火,在黑暗中勾勒出復雜紋路。
“醒。”
隨著一聲輕喝,符咒啪地沒入汪好眉心。
床上的身影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汪好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快速扇動,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轉動,當她眼睛終于睜開時,卻見不到任何恐懼或痛苦,相反,卻是一顆顆淚水毫無預兆地涌出!
站在門口的岑書猛地一顫。
他死死盯著汪好流淚的樣子,臉色變得煞白——這情景,不正與白天他被催眠后醒來時,如出一轍么?
鐘鎮野與雷驍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頷首。
毫無疑問,汪好必有收獲。
鐘鎮野在床沿坐下,放輕了聲音:“巷子里發生了什么?”
汪好在他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將目光轉向他,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眸子里流露一抹警惕與陌生。
緊接著,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按上眼角的睛明穴,又在眼周其余幾個穴位拂過,最終,當她的手指滑到承泣穴時,眼底猛地閃過一絲明亮異光!
鐘鎮野挑了挑眉,卻是笑了:“以為我們是幻象?”
“的……確。”
那抹光芒稍縱即逝,汪好卻是真正完全松馳了下來,眼中的警惕也消失不見。
鐘鎮野取了個靠枕,她倚著靠枕躺坐床上,沒有什么過渡,直接開口:“我用璇璣扣探查,但一開始,什么都看不到。”
她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但開始說話,便突然咳了起來。
早就備好熱水的唐安連忙將水遞來,雷驍接過,塞到了她手中。
汪好小口嗓飲著,喉口隨著吞咽一下滾動,終于,喝完了一杯水,她的語氣也平緩了許多:“后來,我想到這個……咳,這個故事的主題是‘愛情’,就……”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臉上浮現出一絲窘迫。
“就怎么?”雷驍忍不住追問。
“咳咳,我就罵了句‘你莫非是某個愛而不得的舔狗?’”汪好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變成了咕噥。
雷驍表情瞬間變得精彩起來。
他張開嘴、又閉上,最后只能扶額搖頭:“這也太……”
“然后影子就撲過來了!”
汪好打斷了他,語速突然加快,像是要趕快跳過這個尷尬的話題:“隨后我就被套入了幻境之中,那些幻境一個套一個,像俄羅斯套娃!”
她揪著床單,咬牙道:“我用瞳術破解幻境,每看破一步,我就能往巷子外挪一步,但是,但是我終于還是沒能支撐住。”
原來如此。
汪好這也算是把嘲諷拉滿了,難怪今天那陰影如此狂暴。
鐘鎮野突然輕笑出聲:“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說不準,你無意間找到了這個故事的關鍵。”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這時,唐安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他復雜的眼神中又帶起了一絲興奮:“你們,不是在幫岑家找證據脫罪嗎?怎么又是詛咒、又是幻境、又是影子的?還有剛剛那位大哥,是在畫符嗎?”
臥室里三人的目光同時投向他,嚇得唐安一哆嗦。
“這件事,你還是少打聽比較好。”
鐘鎮野推了推眼鏡,笑道:“又或許,你能夠證明你的價值,那么……或許可以告訴你。”
唐安用力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說話。
“行了,不用說也知道,是你們救了我。”
汪好虛弱地笑了起來,床沿兩旁坐著她兩個隊友,她伸手在他們肩頭各自拍過:“等這事結束,得請你們狠狠吃一頓……不,吃三天大餐!”
但說完這句話,她的笑容收斂了。
她將目光投向臥室門口,死死盯住了岑書。
“岑少爺。”
汪好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你要找的那個她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