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前,棠梨街小巷中。
汪好完全被黑影吞沒,頸上墜著的九星璇璣扣在黑暗中隱渙著微光,她艱難地在黑暗中挪行、向著巷口而去,雙瞳中有如星河的光芒時隱時現。
嗒。
她往著巷口方向走了一步。
嘩——
大雨突然傾盆,黑夜中,一輛馬車悄然掠過巷口,后邊拉著一車蓋著黑色油布的事物,車夫將帽檐壓得極低,看不清面目。
汪好知道這是幻覺,勉力催動瞳術,但那車夫卻突然注意到了她。
下一秒,車夫仿佛受驚一般,赫然從懷中取出一支駁殼手槍,槍口噴出熾亮的火光!
同一個剎那,幻境在汪好的瞳術作用下轟然碎裂,那枚子彈在她面前不到半寸處緩緩停下,隨著幻境一同剝落。
嗒。
汪好又向前邁了一步。
身后巷子深處忽然傳來爭吵聲。
那聲音隔著層霧氣,聽不真切,只能隱約分辨出是一大一小。
年長的聲音低沉壓抑,年輕的帶著幾分倔強。
“你都做了什么!”
成熟的聲音突然拔高,接著是啪的一聲,像是手掌拍在桌上的響動。
“家業再大也經不起你這般折騰!”這句話說得極重,尾音卻有些發顫,汪好站住腳,磚墻上的青苔似乎隨著聲波微微顫動。
她沒回頭,繼續往前走。
幻境再次破碎,周圍忽然變得極冷,大雪赫然飄落。
汪好愣了一下。
巷口站著個年輕人,穿著半舊的短褂,手里提著一盞紅紙燈籠。
燈光映出他清瘦的輪廓——是岑書,但比她認識的那個要年輕許多,他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望向巷子深處,嘴唇微微發抖。
一秒后,燈籠咚地掉在雪地里,火苗躥了兩下就滅了,岑書突然拔腿往巷子里沖,袖子帶起的風刮落了墻頭的一撮積雪。
汪好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腳。
最后一步還沒落穩,身后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穿藍布褂子的女孩從她身邊跑過,發髻散了一半,臉上沒有血色。
女孩回頭看了一眼,眼神里透著汪好讀不懂的東西,就在這一瞬間,九星璇璣扣的光芒熄滅了,所有幻象像退潮般消散,汪好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巷口的青石板上……
……
“她回頭時,我看見了。”
汪好抬起頭,直視著岑書,睫毛在暖黃的燈光下撲閃撲閃:“那就是你畫中的女孩。”
岑書止不住地顫抖著,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在他沒有過多表情的面孔上橫流。
鐘鎮野微微瞇眼,望向岑書:“岑少爺,你記得那條巷子嗎?”
“不,我不記得。”
岑書瞳孔不斷震動著,視線卻像穿透了所有人,落在某個虛無的點上。
他慢慢蹲下身,抱住了自己腦袋,口中發出無人能聽清的呢喃。
鐘鎮野和雷驍對視一眼,汪好抿了抿唇。
沒有彈出任何劇情進度更新進度,意味著線索還不夠、這段背景故事沒有解鎖。
岑書目前為止,也沒有恢復記憶。
“先修燈籠吧。”
鐘鎮野輕聲道:“先讓他冷靜冷靜,回頭再……”
“等等。”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唐安突然開口,眉頭緊皺:“你們剛才說……棠梨街的小巷?”
三人同時轉頭看向他。
唐安被他們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一步:“你們不知道?棠梨街后面,不就是岑家的老紡織廠嗎?那條巷子,就是通往廠子的路啊。”
“什么?!”鐘鎮野猛地站起身。
雷驍還未點燃的煙差點從指間掉下,汪好睜大眼睛。
蹲在地上的岑書緩緩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唐安。
唐安的表情比岑少爺還困惑,他一攤手:“岑家就是從那個紡織廠起家的啊!這事全香蘭市都知道,你們居然不知道?!”
這事也不復雜,他很快就講明白了。
岑向文在香蘭市做生意很多年,靠紡織業起家,真正開始發跡就是由十年前左右開始,那時他做到了幾乎壟斷南洋棉紗貿易,甚至成為英王欽點的遠東供貨商,連總督都要敬他三分。
但約摸七八年前,紡織廠起了一起很大很大的火,不僅貨被燒了個干干凈凈,人也死了很多,甚至涉及到了周邊居民樓。
那片紡織廠就此成為廢墟,連前往廠房的唯一通路——那就是棠梨街的小巷,也被封堵了起來。
“棠梨街那一片,原本因為有岑家紡織廠在,是很熱鬧的。”
唐安抱著胳膊道:“但自從廠子廢了,周邊也冷清了下來,大家都說那兒晦氣,街上店鋪自然也全關了。”
“七八年前?七八年前……”
岑書的聲音沙啞。
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弓著背,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眼中滿是血絲:“那時候我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里昏迷了足足幾個月……出院后,我就開始,畫畫了。”
“是啊,這事所有人都曉得。”
唐安笑了笑:“大家都說,岑少爺您正是生了這場病,才得了天眷、因禍得福,病好之后突然成了天才畫家。”
岑書扯了扯嘴角,但那所謂“笑”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就在這時,鐘鎮野的視野邊緣,血紅色的系統文字終于跳動——
【關鍵背景故事解鎖,劇情推進進度達到55%】
太好了!
他緊了緊拳頭。
看向雷驍與汪好,他們兩人同樣也無聲地流露出了喜色。
岑家、紡織廠廢墟、燈籠……
終于,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
所有的故事,必定都是發生在那個紡織廠中!
“但我們要怎么才能進到紡織廠里?”
汪好忽然提出了關鍵性的問題:“那片陰影……”
“我們有這個。”
鐘鎮野笑笑,從腳邊拎起了那個破燈籠。
前邊忙著將汪好弄回來,這個燈籠是被他一路藏回來的,之后就先放在了角落,此時才終于拿出。
見到這個燈籠,汪好瞬間明眸驟亮!
“哈!我就知道!”
她大喜,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雷驍也是笑呵呵地點起了一根煙。
鐘鎮野則是轉向岑書,晃了晃那破燈籠:“岑少爺,記得它嗎?”
岑書目光凝重地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
鐘鎮野微微一笑:“咱們一起修好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