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蕭背著包,站在下車口等待著列車員開門。這一次短時間旅出門,萬蕭心情好了很多,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從火車站出來,萬蕭看到錢潔正坐在電動車上等著萬蕭。
“還知道回家啊?”
“去我生活過的地方看一看。”
“自己出去瀟灑,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在家。”
“事出突然。”萬蕭站在臺階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辭職后第一時間,我想給你打電話,說咱倆一起去。可是我轉念一想,這一路溝溝壑壑、山高水遠,害怕你身體吃不消。”
“你是坐火車走的,不是趕馬車去的。”
“我常年走這條路,你不了解這條路上的兇險。”
“錢都給我了,你怎么會有錢回東北?”
萬蕭三步并兩步,從七階臺階上下來,說:“媳婦,我愛東北,所以我會毫不猶豫地回去,同樣,我在東北住了兩天,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證明更我愛你。”
錢潔知道萬蕭在貧嘴,沒再和他計較,說:“回家。”
錢潔在前面騎車,萬蕭抱住錢潔的腰,說:“這兩天真開心,好像回到了學生時代。”
“我知道你看見我不開心,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整天追在你后面要錢,不如單純的學生有吸引力。”
“不要把實話講出來。”
錢潔毫無征兆地按下剎車,不等萬蕭反應過來,錢潔已經走在步行道上了。
“開玩笑的。”
“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那你怎樣才肯原諒我?”
“明天晚上帶我去吃飯,去哪兒我說了算。”
“好。”
轉天下午五點半,錢潔帶著萬蕭去了家常菜館。包間里,錢潔點好了菜,說:“還有人沒到,等人齊了再上菜。”
服務員記好后,從包間離開。
五點五十,錢潔的父母和弟弟進來了。坐好后,萬蕭出門叫服務員,讓他們開始做菜。
有一句老話說的好,端誰的碗歸誰管。萬蕭放下了性子,恭恭敬敬地給岳父倒酒,給岳母倒茶。
菜上齊后,萬蕭陪著老丈人和小舅子喝酒,誰也不說讓萬蕭去廠里工作的事情。
“你們這些小年輕,一點兒苦也吃不下,遇到事情就退縮。”錢潔的父親說,“你們不知道我們這一代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萬蕭點頭陪笑說:“您說的對。”
“天道酬勤,是對我們這一代人最好的詮釋。”
萬蕭笑著聽岳父說了一個多小時他年輕時的輝煌事跡。換作別的場合,萬蕭早找借口走了。
錢潔看不下去了,說:“爸,萬蕭回家來了,我想讓他去廠里工作。”
錢潔的父親醉醺醺地搖搖頭,說:“年輕人,要出去闖蕩,打拼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萬蕭心說:你兒子畢業在家里上班,你咋不說讓他出去闖一闖,看一看?
“萬蕭能吃苦,有什么活吩咐他干。”
“我女婿不能在我手下干活,他有想法,主意正,得出去闖。”
萬蕭笑容逐漸僵硬,強忍著心中的火氣。
錢潔的父親看出萬蕭有些生氣,說:“今天喝多了,我要回家睡覺。”
萬蕭看著岳父在岳母和錢潔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包間。等錢潔回來后,說:“我弟弟說他現在負責老廠區,你先去老廠區上班。”
“看不上一個人,是打骨子里看不上這個人。”萬蕭說,“我在家找一找快遞相關的工作,一樣能養家。”
“你說什么氣話!”
錢潔說完,出去找服務員把菜打包回家。
回家的路上,錢潔說:“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肯定能讓你去廠里上班的。”
進了小區大門,萬蕭下車走著,錢潔說:“知道我爸今天說話不好聽,以后咱好好表現,讓他刮目相看。”
萬蕭在心里生悶氣,沒理錢潔。
錢潔把電動車停在車棚里,拎著菜,拉著萬蕭進了電梯。
回到家,萬蕭不說話,躺在床上睡覺。錢潔在廚房熱菜,說:“吃點東西再睡覺。”
萬蕭聽到后沒說話,背著身對著門。
錢潔打開門后,看到一動不動的萬蕭,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上午,古琦給萬蕭打電話,問:“回來了嗎?”
“回來了。”
“晚上下班我去接你,順便把行李拉走。”
“行。”
萬蕭吃完午飯,騎電車去老房子。房間里,萬虹琦正在海綿墊子上走路,上面滿是抽紙。不知道這么大的孩子都愛撕衛生紙,還是只有萬虹琦是這樣。
萬蕭坐在床上,看著萬虹琦。不知不覺間,孩子長大了這么多。第一次看到萬虹琦時,她還待在保溫箱里,現在已經會走、會叫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了。
“琦琦,我是誰?”
萬虹琦嘴里咬著磨牙棒,吐字不清地叫了一聲爸爸。
“還是我閨女好。”
六點半,萬蕭去廚房做飯,母親在房間里看著萬虹琦。萬蕭炒的白菜肉,給萬虹琦蒸了雞蛋糕。萬蕭盛出一份飯菜,悶在鍋里,等父親下班回來吃,另一份飯和雞蛋糕萬蕭端到房間。
“吃完飯再走吧!”
“不吃了,晚上去古琦家。”
古琦八點下班,到萬蕭家大約十五分鐘。八點十分,萬蕭和錢潔在樓下超市買了水果和一箱啤酒,站在小區門口等著古琦。
萬蕭抱著啤酒,口袋里的電話響了,他放下啤酒,接通電話,問:“快到了?”
“下樓吧!”
“我們在樓下等你呢!”
沒過一分鐘,萬蕭看到了古琦的車,向他揮手。古琦停好車后,打開后備箱,萬蕭把啤酒放在里面。古琦的老婆下車拉著錢潔的手,問:“在外面冷不冷?”
“有點冷。”
“今天溫度不低,因為刮風,感覺著冷。”
古琦的老婆和錢潔坐在后座,古琦開車。行至村口,古琦向前開了一段路,去路邊的鐵鍋燉拿菜。
萬蕭和古琦一起去,路上,古琦問:“去上班了嗎,工作環境怎么樣?”
“這件事情還沒談妥。”
古琦家小區是村里的回遷房,在村子的南邊,挨著大馬路。古琦停好車,讓老婆和錢潔先上樓,兩個人在樓下抽煙。
“接下來什么打算?”
“不知道。”
“你去錢潔家干什么活?”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敢辭職,真佩服你的勇氣。”
“家里的意思。”
古琦沒再接著這個話題聊下去,說:“上樓吧,今天外面太冷了。”
這是萬蕭第一次來古琦家樓上。古琦家在三樓,房子是簡裝,但布置的很溫馨。
“上來了。”
“嗯。”
“你倆把桌子拉出來。”
桌子原本靠著墻,四個人吃飯有些擁擠。兩個人拉桌子時,古琦的老婆從房間里拿出了插排和電暖氣,放在桌子下面。
“坐一會兒就暖和了。”
古琦燒水泡茶,又從房間里拿出大瓶桃汁,說:“女孩喝飲料。”
“天太冷了,喝點熱水吧!”古琦的老婆看著錢潔說。
錢潔點點頭。
古琦的老婆從廚房拿出碗筷,分發好后,說:“吃飯吧。”
萬蕭和錢潔對著,古琦和他老婆對著。古琦的老婆不停地給錢潔夾菜,說:“多吃點。”
“好。”
“古琦告訴我了,說你打算來我們廠上班。我天天盼著,等你來了,咱倆作伴。”
“原本是打算去的,現在他去我家上班,我也回家幫忙了。”
“有時間來做客,在這里我一個朋友也沒有,天天看著他這張臉,看夠了。”
“下次去我們家吃飯。”
“好!”
兩個女生拉著手,開始聊女生的話題了。
“我們下樓抽根煙。”古琦說。
“這是我看到你今天抽的第三根煙了。”古琦的老婆說。
“今天是例外。”古琦撒嬌地說。
萬蕭蹲著,靠在地下室的門上抽煙,古琦看著萬蕭,一直沒說話。古琦知道,萬蕭現在壓力很大。家里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路只能萬蕭自己走,但萬蕭背著房貸、養著孩子,這條路不好走。
萬蕭和古琦以前無話不說。上初中時,兩個人一起談戀愛,四個人常組團出去玩,像現在這樣;高一那年,古琦有一段時間要輟學,萬蕭每次從學校回家,都會去找古琦,勸他還是要上學,和他聊自己的夢想,給他打氣;上大學后,萬蕭和古琦每年寒暑假都會去對方家里住幾天,在雙方父母心里,已經把兩個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現在古琦看著萬蕭,感覺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沉默寡言,不再熱血。
“上樓吧!”
“陪我再待一會兒。”
一個人獨自經歷這些事情,不代表他不需要陪伴。萬蕭不需要和古琦說什么話,他在身邊,就會安心。
古琦搓搓手,說:“上樓。”
兩人進屋后,古琦的老婆和錢潔正哈哈大笑,古琦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秘密。”
十點,錢潔說要回家了。古琦和萬蕭先下樓,去地下室里拿行李。行李裝好后,錢潔和古琦的老婆從樓上下來。
古琦喝酒了,沒辦法開車,古琦的老婆開車,打著火后,古琦的老婆說:“幫我看著點車。”
錢潔坐在副駕駛,說:“沒問題。”
到萬蕭家小區門口,古琦的老婆停好車,古琦幫著萬蕭把行李拿到樓上。放好行李后,錢潔邀請古琦和他老婆進屋坐一會兒,古琦的老婆說:“明天還要上班,有時間再過來玩。”
錢潔和萬蕭要去送古琦兩口子,古琦的老婆說:“外面冷,別出來了。”
“噠噠噠,噠噠噠”,錢潔正在廚房切菜,晚上錢潔的弟弟要來吃飯。
萬蕭從冰箱里拿出哈爾濱紅腸,放在電鍋里熱一下。
“你去樓下買點芹菜,我弟弟愛吃。”
萬蕭換好衣服下樓,下樓買菜。超市里,新進了一些熟食,萬蕭買完芹菜后,又買了一斤豬耳朵。
回到家,錢潔正在炒菜,切墩和調涼菜由萬蕭負責。
“我弟弟來了后,你好好說。”
“知道了。”
六點出頭,錢潔的弟弟來了,剛進屋,說:“好香啊!”
“知道你要來,你姐夫忙了一下午。”
“辛苦姐夫了。”錢潔的弟弟笑著說。
“琦琦呢?”
“在老房子。”
萬蕭拿出白酒,錢潔的弟弟說:“姐夫,開車來的,不喝酒了。”
“行,多吃點菜。”
錢潔的弟弟吃了一片哈爾濱紅腸,說:“這個腸好吃。”
“還有兩包,走的時候拿走。”
“哈哈哈,剛來就要東西,不好吧!”
“跟你姐還客氣什么。”
“我現在管老廠,廠里現在缺一個發貨的,先讓姐夫干著,熟悉熟悉業務,等招到人了,再讓姐夫跑業務。”
“行。”錢潔說
“一個月五千。”錢潔的弟弟說,“平時招人是三千加業績,業績有保底,現在廠子不是太忙,業績少,只能按月拿工資。”
“先讓你姐夫干著,等熟悉產品了,跑起來業務就好了。”
“這幾天我一直擔心姐夫嫌棄這個工作工資低呢!”
“哪個行業剛入行,工資都低。”
錢潔給弟弟夾了兩片紅腸,說:“喜歡吃,多吃些。”
“謝謝姐。”
“你姐夫哪天去上班啊?”
“哪天去都行。”錢潔弟弟說,“我和姐夫加個好友,姐夫哪天來,提前說一聲就行。”
加上好友后,錢潔的弟弟說:“姐夫,發貨不用一直干活,銷售通知你什么時候發貨,你去庫房里裝車,送到大車上,任務就完成了。等上班后,我把具體車上的電話和位置發給你。”
“好。”
吃飽喝足,三個人坐在地毯上看電視。
“姐夫,抽煙。”錢潔的弟弟遞過一根煙。
“最近廠里不忙?”錢潔問。
“今年生意比去年差多了。”錢潔的弟弟說,“去年這個時候,天天發貨,今年這個時候沒活。”
“經濟環境不好。”萬蕭說。
“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錢不好掙了。”
錢潔的弟弟抬頭看著客廳,說:“姐,客廳這樣裝飾挺好看。”
“姐給你買一套一樣的裝飾品。”
錢潔的弟弟搖搖頭,說:“收拾起來太麻煩了。”
“咱爸知道你姐夫去老廠上班嗎?”
“我跟爸說了,爸沒說話,當他默許了。”
“有時間你跟爸再說說。”
“知道了,姐。”
錢潔的弟弟坐了一會兒,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錢潔把兩包紅腸裝到塑料袋里,塞到了弟弟手里,說:“過段時間讓你姐夫的小姨再郵些。”
“我不跟你客氣了,姐。”
“跟我還客氣什么。”
“我去送弟弟。”
“去吧!”
電梯里,錢潔的弟弟說:“姐夫,用錢的時候讓我姐給我打電話,你給我打電話也一樣。”
“行。”
出了電梯,萬蕭遞給錢潔弟弟一根煙,說:“抽根煙。”
“我跟我姐關系很好。”錢潔的弟弟說,“小時候我淘氣,總闖禍,每次我爸打我,都是我姐護著我。”
萬蕭笑著點點頭。
這時,錢潔弟弟來電話了,笑著向萬蕭揮揮手,說:“我走了,姐夫,快回屋吧,外面冷。”
“路上注意安全。”
“快回去吧,姐夫。”
回到家,錢潔正在收拾廚房。
“咱倆喝點?”萬蕭說。
“咋想起來跟我喝酒了?”
“今天開心。”
錢潔洗干凈手,從廚房出來。萬蕭已經倒好了酒,說:“敬我媳婦一杯酒。”
“干杯。”錢潔喝完吃了一口菜,說:“咱倆有些日子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飯了。”
“我的錯。”
“我知道你既要還房貸,又要養孩子,壓力大。”
“男人的責任嘛!”
“你現在換行業,剛開始起步難一些。”
“現在掙錢都不容易。”
“早知道不買房子好了,這樣你的壓力能小一些。”
“買都買了。”
“欠小姑的錢什么時候還?”
“先還一萬吧,剩下的錢明年再還。”
“嗯嗯。”
萬蕭一杯白酒下肚,整個人飄飄然,靠在椅背上,用眼神溫柔地看著錢潔。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怪嚇人的。”
“漂亮還不讓人看了。”萬蕭說完,歪嘴“滋”了一下。
“你要干嘛?”
“合法夫妻,我干嘛都不犯法。”
“不要只說不行動。”錢潔拉著萬蕭,說:“走,回屋研究生老二去。”
“不要老二,養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