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街道辦的算盤珠子響了三天三夜，范金有捏著募捐冊的手指磨出了繭子。當他第 N次核對瑞蚨祥的五百塊捐款時，徐慧真正蹲在小酒館后廚，給靜理系上嶄新的花圍裙：“幫媽媽把這壇醉流霞搬到前堂去。”

小姑娘踮著腳尖抱住酒壇，虎頭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媽媽，陸晨曦姐姐說今天有大場面！”

徐慧真擦了擦手，望著窗外畫協方向豎起的紅色橫幅。三天前那個深夜，蘇浩然披著月光給她梳頭發，青銅鑰匙吊墜在睡衣領口若隱若現：“讓畫協牽頭辦拍賣會，商戶捐的不是錢，是名氣。”

此刻的畫協展廳里，陸晨曦正指揮工人懸掛拍賣號牌。她穿著筆挺的藏青色西裝，發辮上的玉簪換成了簡潔的銀夾，看著宋老頭抱著一摞畫框走進來，珍珠耳釘在燈光下閃了閃：“宋老，您這《松鶴圖》可真是雪中送炭。”

“啥送炭不送炭的，”宋老頭把畫框往地上一放，袖口還沾著昨夜趕工的墨漬，“蘇會長說了，這拍賣會要是辦好了，明年春天的西湖寫生團就由我帶隊！”

展廳門口，綢緞莊的李掌柜正對著鏡子調整領結。小伙計捧著紅木盒子跟在身后，里面是他連夜從老家運來的翡翠手鐲：“掌柜的，這鐲子真要捐？那可是您夫人的傳家寶。”

“廢話！”李掌柜瞪了他一眼，想起三天前范金有亮出名冊時鋼筆尖反射的寒光，“徐主任把畫協都搬出來了，瑞蚨祥要是掉了鏈子，下個月的工商審查……”

午后的陽光透過畫協的彩繪玻璃，在拍賣臺上投下斑斕的光影。徐慧真攥著話筒的手心全是汗，藍布圍裙換成了嶄新的旗袍，領口別著蘇浩然送的玉蘭花胸針。臺下坐滿了穿長衫的掌柜、系領帶的商人，甚至還有幾位金發碧眼的洋人，人人手中都舉著編了號的木牌。

“各位街坊，各位朋友，”徐慧真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前排的范金有，他正襟危坐的樣子活像個兵馬俑，“今天咱們聚在這兒，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北方來的災民們湊口飯吃……”

她的話音未落，后排突然有人舉手：“徐主任，我內聯升捐三百塊！”

“我瑞蚨祥捐五百！”李掌柜幾乎是跳起來，紅木盒子在手中晃得叮當作響。

陸晨曦站在拍賣臺側，看著競價牌如林般舉起，忽然想起三天前深夜，師娘蹲在她家廚房啃冷饅頭的樣子。那時徐慧真眼睛亮得驚人，旗袍領口還沾著面粉：“晨曦，你說把蘇浩然的《墨荷》拿去拍賣怎么樣？”

此刻的拍賣臺上，那幅《墨荷》正靜靜懸掛著。水墨在宣紙上暈染出層層荷葉，花心一點朱紅，像滴落在玉盤上的血。蘇浩然站在人群后，看著李掌柜舉著牌子喊出“兩千塊”時，綢緞莊的賬房先生當場暈過去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上揚。

【檢測到藍色事件?慈善拍賣（災民募捐），獲得“民心?善”收藏品】

【收藏系統提示：社會影響力+ 20，解鎖“拍賣師?初級”技能】

青銅鑰匙吊墜在胸口發燙，蘇浩然想起靜理畫的拍賣會場景——畫里的他戴著高頂禮帽，手里舉著小錘子，而徐慧真站在拍賣臺上，裙擺上綴滿了亮晶晶的星星。

“兩千五百塊一次！”徐慧真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展廳，“兩千五百塊兩次！”

范金有突然站起來，手里攥著陳雪茹連夜縫的錢袋子：“我代表街道辦，加一百塊！”

全場寂靜了三秒，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蘇浩然看著范金有漲紅的臉，想起他三天前在瑞蚨祥亮文件時的精明，忽然覺得這正陽門的日子，就像臺上那幅《墨荷》——表面平靜無波，底下卻藏著淤泥里鉆出的韌勁。

拍賣會結束時，夕陽把畫協的飛檐染成金色。徐慧真抱著沉甸甸的捐款箱，旗袍下擺被汗水浸濕了一片。陸晨曦遞來毛巾，看見她手腕上的玉蘭花胸針歪了，伸手幫她正了正：“師娘，您剛才喊‘成交’的樣子，真像蘇會長在畫室揮毫。”

徐慧真接過毛巾，看見蘇浩然靠在展廳門口，手里拎著靜理的小書包。小姑娘趴在他肩頭睡得正香，口水沾濕了他的中山裝。

“累不累？”蘇浩然接過捐款箱，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

“不累。”徐慧真看著他袖口的墨漬，忽然笑了，“就是覺得，這拍賣會跟小酒館似的，熱熱鬧鬧，都是過日子的煙火氣。”

回家的路上，靜理忽然醒了，揉著眼睛說：“爸爸，我夢見拍賣會上有糖人賣。”

蘇浩然把她架在肩上，看著正陽門的燈火星星點點亮起，小酒館的幌子在夜風中搖曳。他想起李掌柜暈過去前瞪圓的眼睛，想起范金有舉牌時顫抖的手，忽然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收藏，從來不是畫展樓里的名家大作，而是眼前這人世間的真實——有算計，有妥協，卻也有危難時伸出的援手，和困境中不滅的善意。

而他，愿意做那個握著畫筆的人，把這一切，都細細描摹進生活的畫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