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臺燈在稿紙上投下暖黃光暈，蘇浩然握著那支磨出包漿的派克鋼筆，筆尖懸在《正陽門下小女人》的觀劇筆記上方。電視劇里徐慧真抱著襁褓在雪地里跌倒的畫面，突然與視網膜重疊，鋼筆在指縫間如融化的雪水般消散，耳畔炸響鎏金般的機械音：“收藏系統(tǒng)初始化完成，宿主綁定成功。“

筆尖消失的剎那，他后頸猛地刺痛，記憶如老膠片般在腦海里快進——昨夜熬夜追劇時，飄窗上的積雪突然泛出藍光，等再睜眼，鐵門吱呀作響的聲音混著呼嘯的北風灌進耳道，零下二十度的寒氣順著磨破的袖口鉆進骨髓。他下意識裹緊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抬眼便看見青瓦白墻間，穿對襟棉襖的孕婦正扶著墻根抽搐，鬢角的發(fā)絲結著冰碴，羊水在雪地上洇開暗紅的痕跡。

“徐慧真！“這個在電視劇里爛熟于心的名字脫口而出時，他已經跌跌撞撞沖了過去。孕婦猛地抬頭，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蘇老師...救救我...“她的手像冰鉗般扣住他的手腕，腹部的絞痛讓指節(jié)泛白，羽絨服下的肚子挺得驚人，預產期顯然已過。

三輪車的鈴鐺聲在風雪中格外刺耳。蘇浩然攥緊口袋里僅有的三塊二毛錢，看著車夫油膩的棉帽壓得極低：“去婦產醫(yī)院！多少錢？““兩塊！少一分不走！“車夫的算盤珠子在掌心打得嘩啦響，哈出的白氣在車把上凝成冰棱。徐慧真張嘴想還價，腹部又是一陣抽痛，咬住下唇的血珠滴在雪地上。

“給！“蘇浩然把兩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拍在車轅上，指尖觸到車夫凍裂的虎口。他轉身蹲在徐慧真面前，后背的毛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得罪了。“雙臂穿過她腋下的瞬間，能清晰感覺到她脊椎骨硌著掌心——這該是懷著雙胎的身子，卻瘦得像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落葉。

雪片撲進領口的剎那，他扯下身上的藍布衫墊在車板上，自己只穿件洗得透明的白背心。三輪車夫甩起鞭子，車輪碾過結冰的青石板路，他在車后跌跌撞撞地跑，鞋底的補丁很快磨穿，腳趾凍得幾乎失去知覺。路過街角的國營副食店時，櫥窗里的北冰洋汽水標簽突然泛起微光，卻被他此刻狂跳的心跳蓋過。

產房外的長椅結著潮氣，蘇浩然數著墻面上的水漬，聽著產床滑動的聲響在走廊里回蕩。凌晨三點，當第一聲啼哭刺破寂靜時，護士抱著襁褓出來：“母女平安，多虧你送來得及時。“他望著嬰兒皺巴巴的小臉，突然想起電視劇里徐慧真獨自撫養(yǎng)孩子的艱辛，喉間突然發(fā)緊——現(xiàn)在，他是這個世界的“蘇老師“，是徐慧真在雪地里抓住的那根稻草。

接下來的三十天，他跑遍了整條胡同借奶粉，用舊報紙糊嚴徐家漏風的窗縫，每天清晨五點去煤廠排隊買蜂窩煤。徐慧真總說“蘇老師太費心“，但他看見她偷偷把糧票塞進自己的挎包，看見她在油燈下補他磨破的袖口，針腳細密得像春天的雨。直到某個雪后初晴的早晨，他給孩子換尿布時，指尖突然觸到襁褓里的銀元——那是徐慧真陪嫁的壓箱底，此刻正躺在棉花布里，泛著溫潤的光。

系統(tǒng)激活的提示音就在那天午后響起。蘇浩然握著從徐慧真那里“順“來的銀元，突然感覺掌心發(fā)燙，眼前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光屏：“收藏物品：民國三年袁大頭（稀有度★☆☆），獲得收藏值 10點。“他猛地抬頭，看見窗臺上的搪瓷茶缸、墻上的老掛鐘都在泛著微光——原來，凡是承載著特殊記憶的物品，都能被系統(tǒng)收錄。

暮色初合時，他踩著積雪走向小酒館。木門推開的瞬間，熱酒的香氣混著爆炒牛肚的焦香撲面而來，土陶酒壇在木架上泛著油光，七八張八仙桌上坐滿了穿粗布衣裳的漢子，煤爐上的銅壺咕嘟作響。

“蘇老師來了！“打鐵匠老周把搪瓷缸往桌上一磕，濺出幾滴二鍋頭，“今兒我請客，賀嫂子剛燜了新鹵的牛肚！“哄笑中，徐慧真正站在柜臺后擦酒壇，月白棉衫外罩著藏青圍裙，產后的臉頰泛起紅暈，比電視劇里更鮮活幾分。她抬眼看見蘇浩然，指尖在圍裙上擦了擦：“還是老規(guī)矩？三錢二鍋頭，一碟牛肚？“

他摸出五毛錢放在漆色斑駁的柜臺上，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徐慧真正要推拒，底下的漢子們已經開始起哄：“賀嫂子別跟蘇老師客氣，人家連棉襖都能脫給你墊車板！“哄笑中有人拍桌子，有人往火盆里添煤，火星子蹦起來，映得徐慧真耳尖發(fā)紅。

端著粗瓷碗坐在牛爺旁邊時，蘇浩然忽然聽見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里輕響：“檢測到特殊收藏目標：徐慧真的銀鐲子（未收錄）。“他抬頭望去，徐慧真正踮腳取酒壇，腕間的銀鐲滑到肘彎，刻著纏枝蓮紋的鐲面上，映著煤爐的火光——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嫁妝，也是她在賀家唯一的念想。

牛爺的旱煙袋敲在他碗沿上：“蘇老師發(fā)什么呆？喝！“辛辣的酒液下肚，燒得胃里發(fā)燙。他望著徐慧真在酒桌間穿行的身影，聽著她熟稔地和客人調笑，突然意識到，這個在風雪中跌倒又爬起的女人，才是這個時代最珍貴的“收藏品“。而他的到來，或許不僅僅是為了激活系統(tǒng)，更是為了在這煙火人間，收藏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溫暖與堅韌。

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小酒館的木門吱呀開合，帶進陣陣風雪。蘇浩然摸著口袋里的銀元，感受著系統(tǒng)界面在腦海中流轉，突然明白，所謂收藏系統(tǒng)，從來不是冰冷的數據堆砌，而是將那些在歲月中閃爍的人性光輝，一一收進行囊。就像此刻，徐慧真遞來的熱毛巾上還帶著皂角香，就像老周拍在他肩上的那聲“蘇老師，夠仗義“，都是比任何稀有物品都更珍貴的存在。

酒過三巡，他起身告辭，徐慧真追出來塞給他半塊烤白薯：“暖手。“熱氣透過粗草紙傳來，他忽然想起在原世界的冬夜，總是捧著保溫杯看劇，從不知道烤白薯的香氣能這么暖，暖到讓人想把這瞬間永遠收藏。

雪越下越大，胡同里的路燈在風雪中明明滅滅。蘇浩然握著漸漸涼透的白薯，忽然聽見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響起：“收藏事件：初遇徐慧真（特殊事件收錄完成），獲得收藏值 100點。“他抬頭望向漫天飛雪，忽然笑了——這個被收藏的冬天，終將成為他在這個世界的起點，而那些即將被收錄的故事，正隨著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