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懷疑,但是他潛意識認為這種懷疑不無道理。
“既然施同學平常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我們方便去拜訪一下嗎,這樣有利于案情。”李岳依然用一種認真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這對夫妻。
施齊嘴角抽搐著算是回應了這炙熱的眼神,唐以山則是長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說:“這兩天我公婆不在家,瑞宜是自己一個人?!?
“是,我妹妹最近剛生完孩子,我父母趕過去照顧她了”
“還有一個問題,施瑞宜同學平時會接觸到安眠藥嗎?”
唐以山的臉上顯露出一絲不自然,她用力掐自己的手企圖將這種情緒掩蓋,最后用自以為篤定的語氣說:“沒有,她不會接觸到安眠藥。”
李岳沒有多問,只是一邊說著了解一邊在心里默默記下。
江隨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李岳,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學校碰巧停電監控壞了,家里剛好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人發現她的異常。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而是必然或者陰謀。
李岳無奈的說:“據我們所知你們二位是長陽大學的老師,平時是都住在學校?”
“是的,住在學校更加方便一些。”
“為什么施同學會跟爺爺奶奶住在鎮上呢?”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唐以山率先開口說道:“瑞宜的學校在鎮上,為了照顧她就讓她住在爺爺奶奶家了。”
李岳象征性的點了點頭,手指交叉撐在眼前的桌上說:“我也有一個孩子正在上高中,我很清楚的知道其實大家對于井口鎮第三中學的評價不是特別好,二位又是高知,怎么會想到讓施同學在第三中學就讀的。”
“警察同志,你這話就有問題了?!笔R推正了鼻梁上的眼鏡義憤填膺的說,“論語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學習本來就是自己的事情,怎么會跟外部的環境有關呢?我也是第三中學畢業的現在也成為了一名大學老師,我認為你不該帶著偏見來評判這個事情?!?
李岳沒想到自己的話會掀起如此驚濤駭浪,笑著解釋道:“不好意思,是我的表達方式有點問題,我換個問法。”
李岳看著眼前的二人從重新醞釀起情緒開口道:“你們為什么不給施瑞宜同學選擇長大附中或者離你們更近的學校呢?”
唐以山按住施齊的手,說:“這個問題跟我女兒的死有關系嗎?照你的意思,如果當初我們選擇市里的學校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那你們就不用費心調查了是嗎?”唐以山突然拍案而起:“我勸你們最好是趕緊抓住殺害我女兒的兇手,不然我一定會去投訴你們!”說完唐以山拉開凳子奪門而去,施齊則是不急不慢的站起來對李岳說:“警察同志,試著調查一下我的推測?!?
施奇對著李岳伸出了自己的手,握手之后施齊快步離開了,李岳站在原地遲遲不曾坐下。
“這對父母也太奇怪了?!苯S一直很疑惑,她們明明一直都不在女兒身邊,剛進來時情緒都沒有太大波瀾,甚至是提及自己女兒的死亡都沒有太大的情緒,偏偏在提到學校時情緒激動急于將自己撇干凈,可她們明明將自己的小女兒放在了市區最好的小學——長大附小,還大言不慚的說學習無關環境。
張禹在剛剛的交談中始終都是記錄的狀態,此時聽到江隨的話他也急忙附和:“她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女兒,直到師父說出長大附中她們才爆發情緒,肯定不簡單,明明她們對自己女兒的死都沒有這么大的情緒,為什么偏偏這么在意長大附中呢?”
李岳顯然也意識到了一點,他坐下來說:“查!張禹你安排另外兩個同事去仔細查查她們為什么將施瑞宜安排在第三中學,我懷疑施瑞宜是可以直接接觸到安眠藥的,讓他們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我們現在馬上再去案發地一趟。”
烏云始終無法趕走,樹葉隨著大風零落,校園里朗朗的讀書聲并沒有被掩蓋,他們也不會知道這場大雨究竟何時降臨。
江隨被風揚起的灰塵逼得瞇上了眼睛,一邊搖頭一邊揮舞著自己的右手企圖將眼前的灰塵趕跑,轉頭又沖另外兩位喊道:“什么鬼天氣,這雨到底下不下?!?
“誰說的準呢,可能待會就下了?!睆堄硪脖贿@天氣整的沒了耐性。
三人又來到了張主任的辦公室,剛想招呼他們坐下李岳就開口說道:“張主任我們想找一下高三(三班)的蘇顧言,許老師說他是施同學的好朋友,想讓他配合我們了解一下情況?!?
“沒問題,我馬上讓人叫他下來?!闭f著張主任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
李岳按下他的手機說:“不好意思張主任,麻煩您用一個合適的理由叫他不要說是配合警方調查,請你理解?!?
“我懂,你放心吧李隊。”說著張主任放下了自己的手機,轉身拿起辦公室的座機。
“唐老師,你在高三(三班)上課對吧,麻煩你讓蘇顧言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點事找他幫忙?!?
電話掛斷之后張主任面對三張滿是疑惑不解的面孔,笑著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蘇顧言是我們教務處的學生負責人,我用這個理由叫他下來是最合適的了?!?
聞言三人才放下心來,不等眾人繼續說話,辦公室的門就響了起來,伴隨著敲門聲的還有一聲清亮的“報告”,隨著張主任的“請進”一位清秀的少年進入眾人視線。
少年進門那一刻的不解被江隨敏銳的捕捉到了,伴著門外“颯颯”的風聲,張主任對著少年說:“顧言啊,這三位呢是縣刑警隊的干警,找你是有點問題想要問你,你不要緊張,知道什么如實說就行了?!?
“蘇同學你好?!闭f著李岳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這是我的警官證,我們找你呢確實是有些事情想要了解,張主任會作為你的合適成年人全程陪同,所以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緊張,我們了解完之后你就可以繼續上課了?!?
蘇顧言聞言怔愣的點了點頭就被張主任推到沙發上坐下。
“那我們開始了?”李岳試探性的問道。
蘇顧言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又點了點頭。
“你和施瑞宜同學是什么關系?”
蘇顧言沒有絲毫猶豫,篤定的回答道:“我們是好朋友?!?
“好朋友,”李岳復述的同時認可的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反問:“有多好?”
蘇顧言明顯被噎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皺著眉頭問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跟您介定這個好的程度?!?
李岳并不在意,順手翻開了自己的本子:“按照你們年輕人的說法呢?”說完李岳抬起頭看著蘇顧言,出乎意外的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縷光,少年的眼神還是太清澈了,李岳心里這樣想著。
“按年輕人的說法,那就是閨蜜?”說完蘇顧言自己都笑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跟施瑞宜之間的關系,只是覺得要是更早點相遇的話,此刻就可以用青梅竹馬來詮釋了。
“你們是上高中之后才認識的嗎?”李岳接著問。
“是的?!?
“那施瑞宜同學轉文科之后,你們的聯系頻繁嗎?”
“不算太頻繁,畢竟高三學業比較繁重,只是偶爾會跟瑞宜在化學實驗室見面。”習慣性的脫口而出就連蘇顧言自己也沒想到,很顯然李岳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瑞宜?顧言?你們平時都這么稱呼彼此嗎?”
蘇顧言試圖藏匿這份尷尬,左手摸著脖子說道:“差不多?!?
“既然你們關系這么好,你知道她今天沒來上課嗎?”話題轉變的很快,但這正是李岳想要達到的效果。
“我知道,張老師說她請假了,所以你們找我是因為瑞宜嗎?”蘇顧言故作輕松的說著早就想好的答案。
李岳并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他一時間看不破蘇顧言的偽裝。
拒絕回答的李岳接著問:“昨天晚上你見過施瑞宜同學嗎?”
“沒有,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家。”
“有什么人可以證明嗎?”
蘇顧言似乎不太理解李岳為什么這么問,試著回答道:“沒有,我自己在家?!?
“蘇同學應該清楚說謊的后果吧。”李岳一計不成便開始嚇唬小孩。
還沒等蘇顧言開口,一旁的張主任立馬起身走到李岳面前說:“李隊你大可以放心,蘇顧言是絕對不會說謊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我們當然相信蘇同學,剛剛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崩钤佬χ忉尩?。
蘇顧言無心再聽他們拉扯,站起身來說:“警察叔叔,如果瑞宜真的出什么事了我希望你們能夠真的幫助到她,”張主任回頭看著一身正氣的蘇顧言,“張主任,請問我可以回去上課課了嘛?唐老師這節課講的是重點?!?
“當然當然,你趕緊去上課,我會跟警察同志說明白的?!睆膹堉魅蔚恼Z氣中不難感受到他的急切,學生的學業在他心里永遠是第一位的。
蘇顧言伴著這種急切的聲音成功踏上了回教室的路,卻和來時的腳步一樣沉重;大風并沒有帶走他們的傷痛,反而在這種往返中愈演愈烈。
“李隊,你們還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就直接問我吧?!睆堉魅蔚牟粷M自是不用明說。
“主任,我們只是例行詢問?!苯S解釋道。
“好,我不管你們是例行詢問還是什么樣都好,我只求你們接下來不要去打擾學生上課了,高三的學業絕對不能耽誤?!眲倓偺K顧言的話完全的觸碰到了張主任的逆鱗,他絕對不允許任何因素耽誤高三的學生學習,他承認一開始太草率,在上課時間就把蘇顧言叫了出來,現在的他要杜絕此類情況的發生。
李岳不想跟他廢話,打開本子說:“我們還想叫一下杜宛淑同學?!?
聞言,張主任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轉身打開了電腦搜索課表。
“杜宛淑同學下節課是體育課,你們那個時候再問吧。”
眼見沒有商量的余地,李岳三人只得安心坐下等待體育課,剛好趁這個時間好好理理思緒。
張主任剛好接到電話說有事處理離開了辦公室,轉眼間辦公室只剩下他們三人,江隨提議打電話給正在調查施瑞宜父母那條線的同事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要不說好兄弟就是默契呢,吳習正巧在這時候撥通了李岳的電話,李岳剛掏出手機就看到了吳習的來電顯示,還沒等江隨發出感嘆李岳就已經將電話接通打開免提放在了面前的茶幾上。
“李隊,我們有發現?!比嗣婷嫦嘤U又驚又喜。
“快說!”江隨迫不及待的想要聽到這個好消息。
“我們先是去了長陽大學……”
吳習在接到李岳指令的那一刻就跟同事陳元直迅速動身,他們先是去了夫妻兩任職的長陽大學。一番走訪下來發現夫妻兩在學校里的名聲相當好,不管是學生還是老師,對他們兩都是贊不絕口,甚至不是他們任教院系的學生對于這兩位老師都略有耳聞。
“唐以山老師確實是我們院系的明星老師,學生們都很喜歡上她的課?!闭f話的是長陽大學文學院的主任孟從南。
“她的愛人施齊呢?”
孟從南嘴角流露出溫柔的笑意:“施老師更不用說了,每年院里的評教他都是第一名?!?
“我還有個問題比較好奇,咱們學校老師的子女都會在長陽大學的附屬學校上學嘛?”吳習將話題帶入正軌。
“大部分是,畢竟我們大學的附屬學校不管是師資力量還是教學資源都是數一數二的?!泵蠌哪险f起這個的時候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驕傲。
“唐老師的女兒也在附屬學校上學嗎?”
“對呀,就這么一個女兒還是帶在身邊安心一些?!?
“等等,您是說唐老師就一個女兒?”吳習扭頭震驚的看著陳元直,而陳元直的表情也是如遭雷劈,但是公安系統上清清楚楚的顯示是兩個女兒。
“您知道唐老師的女兒叫什么名字嗎?”吳習顫顫巍巍的問出這句話。
“施慕恩?!泵蠌哪弦廊恍σ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