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五味雜陳
- 執(zhí)棋北魏:家兄爾朱榮
- 言太真
- 2012字
- 2025-06-22 23:06:31
小太監(jiān)心領(lǐng)神會,躬身退下,像一滴水融入了暗流。
劉騰所說的“幫幫他”,自然不是扶他一把。
而是推他一程,送他上路。
洛陽城西,一處偏僻的宅院。
這里曾是元乂某個外室的居所,如今荒草叢生。
元乂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粗布短打,胡子拉碴,正焦躁地等著消息。
一名老仆匆匆從后門溜了進(jìn)來,手里捧著一個小小的布包。
“主……主人,只當(dāng)了三十個大錢。”老仆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那是元乂最后一枚貼身的龍紋玉佩,曾是先帝御賜,價值連城。
三十個大錢。
元乂一把搶過布包,指甲都掐進(jìn)了肉里。
他想發(fā)火,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發(fā)火的力氣都沒有了。
“走,連夜走。出城,去南邊,那里還有我當(dāng)年提拔過的舊部……”他的聲音沙啞,像破舊的風(fēng)箱。
二人收拾了僅有的一點(diǎn)家當(dāng),趁著夜色,從后門溜了出去。
夜里的洛陽,比白天更冷。
元乂裹緊了衣衫,專挑陰暗的小巷走。
他不知道,幾條黑影,如同夜行的貍貓,早已綴在了他們身后。
為首的黑影,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
滎陽,大營。
爾朱昭正在看一封密信,信是爾朱榮派人送來的,寫了洛陽的變故,以及那些歌謠。
“主公,劉騰這是要將元乂往死里逼。”慕容紹宗站在一旁,神色凝重,“人言可畏,殺人誅心。”
侯景哼了一聲:“那老閹狗,就沒安好心。元乂那蠢貨,也是活該。”
爾朱昭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慢慢卷曲、變黑、化為灰燼。
“元乂,還不能死。”他忽然開口。
侯景和慕容紹宗都愣住了。
“主人,為何?”侯景不解,“元乂一死,劉騰在朝中便少了一個大敵,不是好事嗎?”
“好事?”爾朱昭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寒意,
“一條狗死了,主人會再養(yǎng)一條。可如果這條狗沒死,只是廢了,還天天在主人眼前晃悠,你說,主人會不會煩?”
他走到輿圖前,手指點(diǎn)在洛陽的位置。
“劉騰現(xiàn)在是洛陽城里唯一的聲音,這很危險。他需要一個對手,時時刻刻需要提防的對手。”
“元乂,就是最好的人選。他被拔了牙,斷了爪,但他的身份、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還在。只要他活著,就能像一根魚刺,牢牢卡在劉騰的喉嚨里,讓他吞不下,咽不凈。”
“我們要的,不是一個安定的洛陽,而是一個保持合理混亂的洛陽。”
慕容紹宗瞬間明白了,眼中閃過一絲欽佩。
主公的眼光,早已越過了個人恩怨,落在了整個天下的棋盤上。
爾朱昭取來筆墨,迅速寫下一封短信,用火漆封好。
“侯景,派最得力的人,加急,送去洛陽,交給我二哥。”
……
洛陽,爾朱榮的將軍府。
作為元乂曾經(jīng)的心腹,爾朱榮的府門在數(shù)日前還是門庭若市。
今日到門可羅雀了。
爾朱榮正擦拭著自己的寶刀,聽到親兵的通報(bào),眉頭一皺。
拆開信,看完,爾朱榮把信紙往桌上一拍。
“搞什么名堂!”他罵了一句。
讓他去救元乂?那個前不久還想弄死他弟弟的家伙?
可信上,弟弟的分析清清楚楚。
爾朱榮雖然不喜歡動腦子,但道理他懂。
劉騰那個笑里藏刀的老太監(jiān),確實(shí)比元乂那樣的蠢貨要難對付得多。
“他娘的,麻煩!”
爾朱榮雖然嘴上罵著,身體卻很誠實(shí)。
他站起身,抄起寶刀,對身后的親兵喝道:“點(diǎn)三十個好手,跟我出門!”
他和元乂,談不上多深的交情,但也一起喝過酒,賽過馬。
比起劉騰那樣的陰人,他還是更習(xí)慣和元乂這種擺在明面上的紈绔打交道。
一行人快馬加鞭,如風(fēng)一般卷出府門。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洛陽摸排這座城市,爾朱榮熟悉洛陽的每一條街道,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到,一個喪家之犬,會從哪個狗洞里溜出去。
“去西城門那邊的亂葬崗!”
……
西城門外,亂葬崗。
冷風(fēng)卷起紙錢的灰燼,四處是歪斜的墓碑和半腐的棺木,鬼火磷磷。
元乂和老仆被五名黑衣人堵在了一處破敗的土地廟里。
“元大將軍,走得這么急,要去哪兒啊?”為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像兩片砂紙?jiān)谀Σ痢?
元乂臉色慘白,強(qiáng)作鎮(zhèn)定:“各位想必是認(rèn)錯人了。”
“沒錯。”黑衣人亮出了手中的刀,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我們奉命,送您上路。到了黃泉,別忘了是劉公公惦記著您。”
元乂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今天在劫難逃。他閉上眼,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鏗!”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
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元乂睜開眼,只見一名身材魁梧如鐵塔的壯漢,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前,單手持刀,就架住了五柄長刀的劈砍。
火星四濺。
“爾朱榮!”黑衣頭領(lǐng)驚呼出聲。
“劉騰的狗,鼻子還挺靈。”爾朱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滿是煞氣。
他手腕一振,一股巨力蕩開,五名黑衣人齊齊后退。
“爾朱將軍,此事與你無關(guān),莫要自誤!”
“老子就愛多管閑事,怎么了?”
爾朱榮懶得廢話,一聲低吼,整個人如猛虎下山,不退反進(jìn),直接沖進(jìn)了五人中間。
他手中的刀,大開大合,沒有半點(diǎn)花哨,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
黑衣人武藝不弱,配合默契,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顯得蒼白無力。
只聽“噗噗”幾聲悶響,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
戰(zhàn)斗,在十個呼吸之內(nèi),結(jié)束了。
五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土地廟里。
爾朱榮甩了甩刀上的血,看都沒看那些尸體一眼,轉(zhuǎn)身走到驚魂未定的元乂面前。
“你還好吧。”
元乂嘴唇哆嗦著,看著爾朱榮,又想到那個遠(yuǎn)在滎陽,一手將他推下深淵,又一手將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的年輕人,心中五味雜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