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音符間的私語

夏梔第三次來到“聽雨“咖啡館時，吧臺上已經放著一個寫著她名字的馬克杯。

“林敘特意買的，“老陳擦著玻璃杯，朝角落的鋼琴區努了努嘴，“說這樣你就不用每次用不同的杯子了。“

杯身是淡藍色的，上面畫著幾朵白色小花，底部用金色字體寫著“夏梔“兩個字。夏梔捧起杯子，指腹輕輕摩挲過自己的名字，一股暖流從心底升起。

“他今天遲到了，“老陳倒了杯檸檬水推給她，“不過應該快到了。“

夏梔點點頭，取出小提琴開始調音。自從兩周前那個雨天偶遇后，她已經和林敘合作演出了兩次。第一次是簡單的幾首經典曲目，第二次他們就嘗試了即興創作，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咖啡館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夏梔抬頭，看見林敘大步走進來，頭發有些凌亂，襯衫領口敞開著，露出鎖骨的一小片肌膚。他手里拿著兩杯外帶咖啡和一個紙袋。

“抱歉遲到了，“他氣喘吁吁地停在夏梔面前，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她，“路上看到新開的甜品店，排隊的人太多。“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夏梔接過咖啡，聞到濃郁的焦糖香氣。“我們三點才開始表演，你其實不用這么趕。“

“但我答應兩點半和你排練新曲子。“林敘放下紙袋，從里面拿出兩個小巧的巧克力蛋糕，“嘗嘗？據說是招牌。“

夏梔忍不住笑了。林敘總是這樣，看似隨性，卻記得每一個承諾。她小心地拆開蛋糕包裝，咬了一小口，濃郁的巧克力味道在舌尖化開。

“怎么樣？“林敘期待地問，自己那份蛋糕已經被他吃掉了一半。

“很好吃，“夏梔點頭，“不過我們真的要排練了，新改編的《夏日最后一朵玫瑰》你練熟了嗎？“

林敘做了個鬼臉，走向鋼琴。“當然，我可是專業的。“他掀開琴蓋，手指在琴鍵上輕快地滑過，“不過我覺得中間那段可以再改改，加入一些變奏...“

夏梔拿起小提琴站到他身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舞動。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敘的側臉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上揚的嘴角。當他沉浸在音樂中時，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從這里開始？“林敘彈出一段旋律，抬頭看向夏梔。

夏梔點點頭，將琴弓搭在弦上。他們的音樂交織在一起，時而如對話，時而如擁抱。排練過程中，林敘不時提出大膽的改編建議，而夏梔則負責將這些靈感轉化為可行的演奏技巧。

“停！“林敘突然打斷，“這里，你的顫音太規整了，試試更自由一些。“他站起身，站到夏梔身后，右手輕輕覆在她持弓的手上，“像這樣...“

夏梔的呼吸一滯。林敘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帶著淡淡的咖啡香。他的手引導著她的動作，琴弓在弦上劃出更加隨性而富有感情的顫音。

“感覺到了嗎？“林敘的聲音低低的，就在她耳邊。

夏梔只能點頭，生怕一開口就會暴露自己加速的心跳。林敘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專注地調整著她的手法，直到滿意才退開。

“完美！“他坐回鋼琴前，眼睛閃閃發亮，“我們就這么演。“

下午的演出很成功。咖啡館坐滿了人，甚至有人站在后面聽。當夏梔和林敘演奏完改編版的《夏日最后一朵玫瑰》時，掌聲持續了很久。老陳笑得合不攏嘴，說這是咖啡館開業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演出結束后，夏梔收拾著小提琴，發現琴盒里多了一張紙條。她展開一看，是林敘潦草的字跡：“今晚九點有空嗎？我想給你聽一首新寫的曲子。“

她抬頭尋找林敘的身影，看到他正在吧臺和老陳說話，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他轉過頭來，沖她眨了眨眼。

晚上八點五十分，夏梔站在“聽雨“咖啡館門口。店已經打烊了，但二樓窗口透出溫暖的燈光。她剛要敲門，門就開了，林敘站在門口，穿著寬松的灰色毛衣，頭發看起來剛洗過，蓬松地搭在額前。

“你來了，“他微笑著側身讓她進來，“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音樂。“

咖啡館里只有幾盞壁燈亮著，桌椅都收拾整齊了，空氣中還殘留著咖啡和面包的香氣。林敘領著夏梔走向鋼琴區，那里擺著兩杯熱茶和一盤餅干。

“老陳的珍藏大吉嶺，“林敘遞給她一杯，“他說適合晚上喝。“

夏梔接過茶杯，在林敘身邊的琴凳上坐下。“你說有新曲子？“

林敘點點頭，手指輕輕放在琴鍵上，卻沒有立即彈奏。“其實...這是為你寫的。“他的聲音有些緊張，“聽完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

第一個音符響起時，夏梔就屏住了呼吸。旋律開始時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清澈透明，漸漸變得如同夏日的陽光般溫暖明亮，中間穿插著幾段如同她小提琴音色的高音部分。整首曲子輕盈歡快，卻又在轉折處藏著細膩的柔情，就像...就像她自己的性格。

最后一個音符余韻未消，夏梔已經濕了眼眶。“這...這真的是為我寫的？“

林敘轉過頭，目光柔和。“每一個音符都是。從我們第一次合奏后，這段旋律就一直在我腦海里。“他猶豫了一下，“我給它取名叫《梔夏》。“

“《梔夏》...“夏梔輕聲重復，感覺這個名字完美地融合了他們兩個人。

“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完善它，“林敘的聲音帶著期待，“加入小提琴部分，做成真正的二重奏。“

夏梔放下茶杯，拿起小提琴。“現在就開始？“

林敘笑了，那笑容讓夏梔想起初見時的陽光。“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他們工作到深夜，林敘的鋼琴和夏梔的小提琴不斷對話、磨合、調整。當最終版本確定時，窗外已經能看到星星。

“天哪，都快一點了，“夏梔看了看手表，“宿舍肯定關門了。“

“我送你回去，“林敘站起身，“或者...你愿意留下來嗎？老陳在二樓有間客房，經常借給朋友。“

夏梔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林敘帶她上樓，客房雖小但整潔，床單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浴室在走廊盡頭，有干凈的毛巾，“林敘站在門口，“需要什么就叫我，我住在隔壁。“

夏梔道了謝，林敘轉身要走時，她突然叫住他：“林敘...謝謝你今天的曲子。這是我收到過最特別的禮物。“

林敘回頭，月光從走廊窗戶灑進來，勾勒出他溫柔的輪廓。“晚安，夏梔。做個有音樂的好夢。“

第二天清晨，夏梔被陽光和咖啡香喚醒。她整理好床鋪下樓，發現林敘正在吧臺后面做早餐。

“早，“他頭也不抬地翻著平底鍋里的煎蛋，“喜歡你的蛋單面還是雙面？“

“單面，“夏梔在吧臺前坐下，驚訝于這種自然而然的親密感，“你會做飯？“

“生存技能，“林敘將完美的單面煎蛋和烤吐司擺在她面前，“一個人住久了就會了。“

老陳推門進來，看到夏梔時挑了挑眉。“看來昨晚的音樂會很成功？“

夏梔的臉一下子紅了，林敘趕緊解釋：“我們排練到很晚，夏梔用了客房。“

老陳哈哈大笑：“放松，小姑娘，我只是開玩笑。聽說林敘給你寫了首曲子？“

“《梔夏》，“林敘驕傲地說，把一杯鮮榨橙汁放在夏梔面前，“我們的新代表作。“

“我們的“這個詞讓夏梔心頭一暖。她小口啜飲著橙汁，看著林敘和老陳熟稔地互動，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分享林敘生活中最平常的一面——早餐、朋友、晨間談話。這種日常感比任何正式約會都更讓她心動。

接下來的幾周，夏梔和林敘的合奏越來越默契。《梔夏》成為他們在“聽雨“咖啡館的固定曲目，每次演奏都會引來特別熱烈的反響。有人開始專門為了聽他們演奏而來，甚至有音樂制作人通過老陳聯系他們，詢問是否有興趣錄制專輯。

“專輯？“夏梔驚訝地看著老陳遞來的名片，“我們只是...在咖啡館表演而已。“

“但你們有獨特的風格，“老陳堅持道，“林敘的作曲和你的演奏，簡直是天作之合。“

當晚排練時，夏梔提起這件事。林敘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我考慮過，“他平靜地說，“但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

夏梔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我還在上學，而且...“

“而且你擔心這會影響你的古典音樂道路？“林敘一針見血。

夏梔點點頭。她從小接受嚴格的古典音樂訓練，目標是進入頂級交響樂團。咖啡館的即興演出是一回事，發行專輯又是另一回事。

林敘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彈了一段德彪西的《月光》。“你知道德彪西為什么偉大嗎？“他問，“因為他打破了規則，創造了屬于自己的聲音。“

夏梔靜靜聽著，琴聲如同月光般流淌在寂靜的咖啡館里。

“音樂不該被關在籠子里，“林敘繼續說，手指依然在琴鍵上舞動，“無論是古典、爵士還是流行，真正重要的是它能否觸動人心。“

夏梔看著林敘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正是他吸引她的地方——那種對音樂純粹的熱愛和自由的表達。她的小提琴不自覺地加入，與鋼琴聲交織成和諧的對話。

“給我點時間考慮，“她最終說，“這是個重要的決定。“

林敘停下演奏，轉頭對她微笑：“當然，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持。“

這句簡單的承諾讓夏梔的心像被溫暖的手輕輕握住。她突然明白，無論未來如何，林敘和這段在“聽雨“咖啡館的時光，都已經成為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