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中初遇

雨來得突然。

夏梔抱著她的小提琴盒，在傾盆大雨中奔跑。水花濺起，打濕了她淺藍色的裙擺，涼意順著腳踝往上爬。她抬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嘆了口氣——這場雨徹底打亂了她今天的練琴計劃。

“該死。“她小聲嘀咕著，目光掃過街道兩側，尋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陣鋼琴聲穿透雨幕，飄進她的耳朵。那旋律像是有生命一般，在雨聲中蜿蜒流淌，時而歡快，時而憂郁，仿佛在講述一個無人知曉的故事。夏梔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望去。

“聽雨“咖啡館的招牌在雨中若隱若現，暖黃色的燈光從落地窗透出來，像是一個溫暖的邀請。鋼琴聲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夏梔幾乎沒有猶豫，推開了咖啡館的門。溫暖的氣息夾雜著咖啡香撲面而來，她站在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地板上。

咖啡館里人不多，三三兩兩的客人或看書或低聲交談。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時地投向角落里的那架黑色三角鋼琴——以及坐在鋼琴前的男人。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沒有樂譜，完全是即興演奏。他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立體，濃密的睫毛在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

夏梔不自覺地走近了幾步，小提琴盒緊緊抱在胸前。她聽得出來，這不是任何她熟悉的曲目，而是演奏者此刻心情的投射——雨天的憂郁、偶然的歡愉、突如其來的靈感迸發...所有這些情緒都通過琴鍵傳遞出來。

“要擦一擦嗎？“

一個溫和的女聲打斷了夏梔的思緒。她轉頭，看到一位系著圍裙的女服務員遞來一條干凈的毛巾。

“謝謝。“夏梔接過毛巾，輕輕擦拭著頭發和臉頰。

“那是林敘，“服務員順著夏梔的目光解釋道，“我們店的鋼琴師。下雨天客人少的時候，他喜歡這樣即興發揮。“

夏梔點點頭，目光卻無法從鋼琴那邊移開。林敘的演奏突然轉調，旋律變得更加復雜而深沉，像是一場內心的獨白。夏梔的手指不自覺地在小提琴盒上輕輕敲打，仿佛在無聲地應和。

就在這時，林敘抬起頭，目光穿過半個咖啡館，直接與夏梔相遇。他的手指沒有停，但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對這位渾身濕透卻專注聽琴的陌生女孩感到好奇。

夏梔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她移開視線，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員很快送來一杯熱拿鐵，說是老板請的，歡迎她避雨。

雨聲、鋼琴聲、咖啡香交織在一起，夏梔感到一種久違的寧靜。她打開小提琴盒，取出陪伴她多年的樂器，輕輕撫過光滑的琴身。這把小提琴是她十六歲生日時老師送的禮物，從那以后幾乎從未離開過她身邊。

林敘的演奏告一段落，咖啡館里響起零星的掌聲。他站起身，微微鞠躬，然后走向吧臺要了杯水。夏梔注意到他走路時有些輕微的跛腳，但姿態依然優雅。

不知哪來的勇氣，夏梔拿起小提琴，走向鋼琴。

“可以借用一下嗎？“她輕聲問道。

林敘轉過頭，眉毛微微挑起，目光從她濕漉漉的頭發移到她手中的小提琴上。“當然，“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你想演奏什么？“

“你剛才的曲子，“夏梔說，“后半段那個轉調的部分...我想試試能不能跟上。“

林敘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放下水杯，重新坐回鋼琴前。“那是我即興的，沒有樂譜。“

“我知道，“夏梔將小提琴架在肩上，“但我記住了旋律。“

林敘笑了，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有意思。那么...從這里開始？“他的手指在琴鍵上彈出一段旋律

夏梔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后琴弓輕輕落在弦上。她的小提琴聲如同一縷清風，纏繞著鋼琴的旋律，時而附和，時而對抗，創造出一種奇妙的和諧。

林敘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會意地調整了演奏方式，給她的提琴留出更多空間。他們就這樣，沒有任何事先排練，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卻創造出了一段完整而動人的二重奏。

咖啡館里的交談聲漸漸消失，所有人都被這意外的音樂表演吸引。雨依然下著，敲打在窗戶上的節奏仿佛成了天然的打擊樂。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夏梔睜開眼睛，發現林敘正專注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驚喜和欣賞。咖啡館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連老板都從后廚走出來，一臉贊嘆。

“太棒了！“林敘站起身，“你是專業學音樂的嗎？“

夏梔放下小提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中央音樂學院，小提琴專業。我叫夏梔。“

“林敘，“他伸出手，“雖然你剛才已經知道了。“

他的手溫暖而干燥，與夏梔因為緊張而微涼的手形成鮮明對比。他們相握的瞬間，夏梔感到一種奇特的電流從指尖傳來。

“你們倆配合得太完美了，“咖啡館老板走過來，是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檔。“

“我們第一次見面，“林敘笑著說，目光卻沒有離開夏梔的臉，“但音樂有時候就是這樣神奇，不是嗎？“

夏梔點點頭，心跳不知為何加快了。“你的即興創作很厲害，那些轉調...非常自然又出人意料。“

“而你只聽了一遍就能跟上并發展它，“林敘的眼中滿是贊賞，“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雨勢漸小，陽光開始透過云層。咖啡館的玻璃窗上，雨滴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像是散落的水晶。

“我該走了，“夏梔看了看窗外，雖然有些不舍，“謝謝你的音樂...和避雨的地方。“

等等，“林敘突然說，“你平時在哪里練習？“

“學校的琴房，或者家里。“夏梔回答，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

林敘轉向咖啡館老板：“老陳，你覺得怎么樣？我們咖啡館是不是可以增加點新節目？“

老板老陳眼睛一亮：“你是說...“

“夏小姐，“林敘轉向夏梔，眼中帶著期待，“你愿意偶爾來這里表演嗎？和我一起。當然，報酬方面...“

夏梔愣住了。她從未想過在咖啡館表演，但剛才那種音樂上的默契讓她心動不已。“我...可以考慮。“

“太好了！“林敘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你有興趣，隨時聯系我。“

名片很簡單，只有名字和電話號碼，背面手寫著“鋼琴師“三個字。夏梔小心地收好，然后從包里找出自己的學生證，在上面寫下電話號碼遞給林敘。

“我沒有名片，“她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聯系方式。“

林敘接過學生證，看到上面的照片——夏梔扎著馬尾，表情嚴肅，與現在頭發凌亂的樣子截然不同。他輕笑出聲：“原來你笑起來更好看。“

夏梔的臉一下子紅了。她匆忙收拾好小提琴，向門口走去。

“夏梔，“林敘在她推門前叫住她，“希望很快能再聽到你的琴聲。“

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照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夏梔回頭，看到林敘站在鋼琴旁，逆光中的輪廓格外清晰。

“我也是。“她輕聲說，然后推門走進了雨后清新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