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除了欣慰,還能說什么呢?
再者。
他是真的欣慰,都不用自己明示,霍仲孺就自己投了過來,這叫什么?孺子可教!
欣慰之余,皇帝原本在長樂宮憋得一肚子窩火,也得到了些許緩解。
子夫當真是自己的福星,為朕懷了皇嗣不說,還給自己帶來兩個人才——
天然靠向他劉徹的人才!
不錯。
天子一喜,賞賜就嘩啦啦的來,霍尚自然有,但大頭還是往后宮方向去。
衛家姐弟幾人剛見面哭過一場,還未來得及細問,見陛下賞賜到,又連忙起身拜謝。
待眾人重新坐定,衛君孺作為長姐,主動勸道:“妹妹日后當注意著身子,切莫大喜大悲。”
衛子夫眼眶微紅,點了點頭。
這次屬實兇險,倘若弟弟他們出了事,按太醫所說,如果自己驚嚇過度……衛子夫都不敢想象肚里的孩兒會如何。
見她仍有余悸,衛青岔開話題道:“聽阿姊說,此次多虧了太后照拂?”
“對。”衛子夫頷首。
“事發突然,皇后……椒房殿那邊鬧出動靜后,太后便將我喚去了漪蘭殿,我并未受到波及。”
太后王姪,天子的母親。
一般而言,太后應當居長樂宮,可如今的太后還沒有媳婦熬成婆,太皇太后仍在,太后就得退一步,暫住未央宮。
老太太因為自己女兒的緣故,對外孫女陳阿嬌多有偏愛,王姪卻沒有這份心。
于她而言。
能給自己兒子生子嗣的,才值得偏袒。
“那便好。”衛青臉色稍稍舒緩,“以后阿姊在宮中,有太后照拂,我們也能放心不少。”
“宮中什么都好著,倒是你們?”
“妹妹不必憂心。”端坐左側的衛少兒接道:“我家已經逢兇化吉,出不了禍事了。”
兄妹幾人與衛子夫交談時,都盡量溫聲細語,以安撫為主。
一來。
是提前得了宮中老嬤嬤的囑咐,不可使夫人情緒過于波動。
二來,也是他們本心使然。
說句赤裸的話,衛家能有今日,乃至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全寄于衛子夫一人身上,再如何溫和都不為過。
好在衛家姐弟幾人關系親密,又逢變故之后,對這一絲絲微妙變化無人在意。
互相問詢一番后,衛青說起一事,“今日我能逃脫險境,靠的是袍澤,三弟、四弟靠的是陛下。”
“軍中袍澤那兒我自會答謝,陛下那兒,日后定當忠心以報,但阿姊她們……”
聽到這話。
衛君孺也想起來了,頗為擔憂道:“二弟說的是,霍二郎為了救我們脫身,傷了竇太主一門客,將來說不定會留下什么隱患,的確得答謝一番。”
衛子夫點點頭。
雖然詫異印象中的霍二郎能有這種膽魄,但阿姊說了,想必確有其事。
她正要應聲,卻不料……
“有什么好謝的。”衛少兒渾不在意道:“不用謝,跟他客氣什么。”
話音一落,衛子夫、衛青幾人盡皆望來,作為弟弟妹妹,他們臉色還收斂點,僅僅是有點怪異。
衛君孺可沒收斂,當即揶揄道:“呦,咱們少兒是準備進霍家門了?都替你家男人做主了嘛。”
“噗。”
衛子夫聞言,一時沒忍住,噗呲笑出了聲,就連最為正經的衛青,這會兒都連連掩嘴咳嗽。
衛少兒被嗆的臉蛋緋紅,“阿姊……你!你說什么呢!”
“哈哈哈……”
寢殿內響起一陣笑鬧聲,隨著笑聲散開,也徹底沖散了衛家姐弟心中的陰霾。
同一時間。
就在同一座后宮內,衛家姐妹笑鬧時,不喜歡她們的人,笑不出來了。
“什么!?”椒房殿內,陳阿嬌瞪大眼睛,怒視來人:“你再說一遍!”
“稟皇后,陛下提拔衛青為建章監,同時給他與衛長君,還有一個霍尚加了侍中銜,允許他們出入禁中。”女官跪伏在地,顫顫巍巍道:
“并且賜衛氏宅邸一座,金一千,錦帛、仆從、馬匹、貴重器物不計其數,還有……”
“夠了!”
陳阿嬌尖叫道,她身體止不住發抖,眼中滿是憤怒與嫉恨,“不就是懷了個野種,他劉徹還當成了寶,那賤人放個屁她是不是也要給個官供起來!?”
女官不敢答,更不敢聽。
皇后尖利的罵聲傳開,周圍侍立的宮娥們同樣不敢聽,臉色嚇得煞白,一股腦跪倒在地。
急促的呼吸在殿內喘著,僅僅過了片刻,陳阿嬌又強行壓下怒火,目光凌厲,瞪道,“那什么青、什么霍,都是那賤人的什么親戚?”
“回皇后,衛青是衛夫人……”
“賤婢!你叫什么!”
“是是,衛青是那賤人的二弟,本在建章廄任職,霍尚是那賤人的姊夫,本是河東一小吏。”
“姊夫?小吏?”
陳阿嬌重復著這兩個字眼,“呵,什么阿貓阿狗都來了,劉徹你還真是不挑,她衛子夫家門口的一條狗,你是不是也要牽進宮!?”
對于這個問題,無人回答。
也無人敢答。
皇后沒有尋到出氣對象,無能狂怒道:“滾,都給我滾!”
宮女們如蒙大赦,忙不迭退出大殿,隨后砰砰砰的打砸聲便在殿內響起,一波高過一波。
自從皇后多年無子,又花重金治療無果后,她的性格變得愈發暴躁易怒,動輒打砸謾罵。
平時尚好些,頂多有些嬌蠻。
但一涉及到子嗣,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每當這個時候,椒房殿上上下下,無一人敢靠近。
除了椒房殿外的某些貴人……
“怎么了?誰又惹妹妹不高興了?”身姿曼妙的女子踏進殿來,瞧著滿地狼藉,佯裝嗔怒道:“妹妹跟我說,誰惹了你,我去給你出氣。”
“劉徹!衛子夫!”
“嗐。”面對陳阿嬌的氣話,劉陵、陵翁主,上前幾步,拉住自己好姐妹的手臂,“你就消消氣吧,跟一個歌姬計較什么,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陳阿嬌悶哼一聲,沒說話,不過還是收起了歇斯底里的模樣。
她本不是什么市井潑婦,反而是侯門貴女,這一坐一靜,下顎一抬,氣度自生,“你來尋我干什么?”
劉陵忽視了一地碎屑,尋了個錦榻款款坐下,說起入宮的原由,真就是——
來寬慰好姐妹的。
這位陵翁主口才極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陳阿嬌的暴怒不說,此刻一張口,又把對方的注意力提起來了。
“你說衛夫人的兄弟在宮里當差?呵呵呵,那你還氣什么呢?這對你不是好事嗎?”
“這是好事?”
“如何不是,入了宮,不就是入了你的口袋,這宮里規矩多,忌諱多,你還怕沒手段整治?”
“誒?有理……”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