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就見到了！我現在去做甚！”

“她好歹是你親嫡姐，她回來這么多天了，你怎能不去拜見？”

院中，一年歲同季姝蓉相仿，卻打扮得極為嬌媚的女子正拉著一個約莫十五歲的女子，兩人站在回廊爭執不下。

年長的女子見蘇隨迎面走來，就拉了拉旁邊的女兒，小聲呵斥：“站好！”

“大小姐。”女子朝蘇隨纖纖一拜。一旁的女孩也趕忙站好，向蘇隨行禮：“長姐。”

“裴姨娘，不必多禮。”蘇隨淺笑著扶起裴念秋，“今日府中來往的人甚多，姨娘莫讓人看了笑話。”

裴念秋堪堪擠出一個笑容：“大小姐提醒的是。”轉頭拉著女兒蘇芫就往回走。

“這三小姐也真是奇怪，”芷晞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奇怪道：“自從二小姐回來后，她就時不時找給二小姐看病的大夫，說是關切她，自己又不去看看二小姐。還聽說兩人小時候玩的最好。”

“有空就去查查。”蘇隨撂下一句話就帶著芷晞和白晞回院子了。

秋霽苑。

“一個養女，有什么好囂張的！”蘇芫擰著眉死命跺腳。

裴念秋睨了她一眼：“你給我小點聲！不可讓旁人聽去了！”

“你父親都說了蘇隨就是蘇家嫡親的女兒，不可讓旁人知曉。”

“我就看不慣。”蘇芫噘著嘴，小聲嘟囔。

“看不慣？看不慣也得憋著。先不論在蘇家，就算在國塾她也是你的學監！”

“人家十二歲進了甲班，十四歲成了全國塾最年輕的學監。你呢！你看看你，現在都十五了，還在乙班！”裴念秋用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

國塾是全元國最權威的學府，從里面結業的學子出來后個個都是國家棟梁。里面的夫子也皆是辭官后的元老重臣或者在某個領域德高望重的學者。

國塾又分為甲乙丙三個班，按照入學測試分班，天資最佳者則在甲班學習。而學監則是在每年甲班學子中選出的佼佼者，對諸位學生起到監督作用以及輔助夫子們的教學。

“我！”蘇芫氣急了，“哼!”的一聲跑回了房間，“哐”的一聲將門狠狠關上。

“這孩子。”裴念秋看著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轉頭跟她的貼身丫頭吩咐，“你好好看著三小姐，莫讓她再惹出什么禍事。”

“對了，準備些禮物，后日給二小姐的。”

戌時，落日的余暉鋪滿了整座元國皇宮，盡顯帝皇氣勢。鎮撫司的車隊停在了皇宮大門旁邊的鎮撫司，慕宴辭騎在馬上交待慕寧好好監督他們把車上的犯人押回牢中，就策馬進了皇宮。

崇德殿內。慕宴辭隨意靠在椅子上，瞇著眼小憩。

一身著金色鳳袍女子緩步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雙杏眼顯得溫柔端莊。她一進來就瞧見倚在椅子上的慕宴辭，出聲喚他：“懷恣？”

慕宴辭緩緩睜開眼，看著朝他走近的眼前人，立馬起身：“皇嫂！”

許凝霧慈愛地看著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你都五六年沒回來了，怎么瘦了。”

“哪有。”

“你皇兄還在前廳與大臣們議事，一會才回來，我在宮中一聽說你回來了，就著急忙慌地來看你。”

“對了，我還做了你愛吃的銀蓮糕。”許凝霧招呼后面的奴婢把糕點遞上來。

“多謝皇嫂！”慕宴辭接過，捻起一塊。

“怎么他一回來就有的吃，我纏你兩天了你都不給我做。”一身著龍袍，約莫三十幾歲的男子從前面的議事廳走來。他是元國皇帝，慕宴辭的親哥哥慕宴誠。

許凝霧有些無奈“陛下，前兩日我不是給你做了球酥酪了嘛。”

“不一樣。”

慕宴辭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你就知道吃，這街上的廣聞樓都比你那象征皇權的參星樓高了。”

慕宴誠走到慕宴辭面前，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順帶捻了一塊糕點放嘴里：“要給百姓自由發展的空間。他們江湖之事，我們朝堂不必插手。”

“你看看你，弱冠之年了，我在你這個年紀都有文承了。”

慕宴辭和慕宴誠差了十五歲，是先帝和先皇后的老來子，先皇后在生下慕宴辭后身子本就羸弱，在慕宴辭七歲時就長辭于世。慕宴辭自小就同他這如父如母的兄嫂親近。

也因為慕宴誠寵自己這個弟弟，所以慕宴辭才有了這攝政王的封號。但也因此收到了不少參本。

“皇兄，急不得，而且我還沒有到弱冠之年。”慕宴辭避開慕宴誠的目光，向許凝霧投去求救的眼神。

許凝霧掩嘴輕笑，雙手搭上慕宴誠的肩：“陛下，行啦。懷恣有自己的想法。”

“你看看，那攝政王府，沒個女主人，都快長蜘蛛網了。前兩日讓福順領人去給他修繕王府，那王府還不如叫鬼府，嘖嘖。”慕宴誠無奈扶額。

慕宴辭眼神向旁的地方看去，小聲嘟囔“我都幾年沒回來了。再說了，要回來我也是住鎮撫司。”

慕宴辭在崇德殿又待了一會才行禮回鎮撫司。

臨走，慕宴誠叫住他：“哎！明日那蘇丞相家的拾珠宴聽起來頗為有趣，你去看看。”

“好！”慕宴辭給自家皇兄留下了一個揮手的背影。

蘇府的西角院。一棵冒著嫩芽的柿子樹將枝丫伸出了院墻，院內放著各種植物盆栽。西角院很是寬廣，角落還有一小塊菜地，這是祖母生前開辟的。

瑰麗的兩層繡樓前，蘇隨躺在搖晃的搖椅上看書，旁邊的小桌上放著一盤水果。

蘇隨抬眼，朝著正在給植物澆水的芷晞道：“芷晞，莫要再澆了，我剛才回來時已經澆好了。你再澆，我的小辣椒恐怕要死了。”

“啊……”芷晞忙停下手上的動作。

白晞端著一盤剛出爐的糕點出來，放在小桌上，打趣道：“上次不就被你澆死了一盆野莓果。”

蘇隨放下書，從搖椅上站起來，輕敲芷晞的腦袋：“好啊！我就說我那盆野莓果怎么沒了！罰你不許吃下回成熟的柿子！”

芷晞癟癟嘴，就抱著蘇隨的腰撒嬌：“不要啊小姐！這是酷刑啊！”

幾人正說笑著，院門處就傳來陣陣敲門聲：“大小姐！老爺回來了，請您過去！”是德叔。

“好！”蘇隨收拾了一下就領著芷晞和白晞前往前廳。

前廳，蘇宗儒正提筆練字，略帶皺紋的臉上滿是嚴肅。瞧見蘇隨進門，便放下筆，雖說臉上神情毫無變化，但周身嚴肅的氣息卻斂了些。

“我剛從宮中回來，聽說攝政王回來了，明日的拾珠宴的請柬趕緊派人送去一份，莫要失了禮數。”

“放心吧，父親，我今日聽聞攝政王回朝，早已將請柬送至鎮撫司。萬不會失了禮數。”

“對了，既然攝政王要來，這宴席也不可辦的太招搖，他本就是監察百官，雖說我們行的端坐的正，但多多少少還是得小心些，免得被人鉆了空子……”

“放心吧，父親。宴會的一切規格都是符合朝廷禮數的，斷不會讓您難做。”

“嗯……”蘇宗儒滿意地點點頭，“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隨盈盈一拜：“是。”隨后便退下了。作為蘇家嫡女，萬事都須先一步替蘇家考慮。

鎮撫司內。暗無天日的牢房內處處溢著血腥味，地上滿是拖拽的血跡，慕宴辭特地將鎮撫司修的幽深，一踏進去便能聽見里面傳來的慘叫，據說，這余音能傳十幾里。

最里面，少年身著一身燕尾青色玄衣，衣料上繡著金線鶴紋，一頭青絲被金鏤空發冠束起，顯得極為矜貴。少年一只手撐著頭半倚在金色的花枕塌上，一條腿翹著，另一只手上轉著一把黑金色的匕首，盡顯少年不羈傲慢。

慕歡拿著個小本本從門口走來，這可是他們一個下午的辛苦成果。他們一直在廣聞樓門口坐到了打烊后，又等了一個時辰才回來，就怕錯過什么。

“念吧。”慕宴辭出聲吩咐。慕歡便站在他邊上一個一個地念。

“陳尚書家二小姐陳憶萱……蘇丞相家大小姐蘇隨……”

“統統算來符合的也才5個。這些官家小姐們多是成群結隊地去廣聞樓的。”

“嗯……”慕宴辭指尖輕點著床榻，皺著眉思考著什么。

另一邊，慕寧從門口拿了個紅封請柬進來，邊走邊打開看：“殿下，蘇家送了請柬來，我剛忘記拿給您了。什么拾珠宴，干嘛的？”

慕宴辭坐起來，接過慕寧遞來的請柬，隨手丟到了旁邊的桌子上：“蘇丞相還真有才，認回個女兒還起了個“拾珠”的名字。”

他隨手拿了個橘子，邊剝邊說：“備點禮吧，明日去湊湊熱鬧，看看這蘇府能玩出什么花。”

“一品重臣……呵，這錢得有多少啊……”慕宴辭垂下頭看著手上剝一半的橘子，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鶩。

“這名單上的明日應當都在吧……”

“有。”

“那仔細觀察觀察。”

“是。”

橘子皮被丟到一旁的桌子上，只剩下牢房中傳來的慘叫。